包抛到浪里去。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绅士站在码头边上迎接新来者。他欠身鞠躬,我深怕他就要一头亲到那陌生人脚下的土地。他们一起大步走过街道,往法兰克福最高级的住宅区“撒勒豪”而去,达官贵人都住在那里,不像我和彼得晚上得住公共客栈。
看腻了壮观的场面,我们努力找路回旧市区,却迷失在一条紧接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巷弄之间。这时候,我们渴了,剩下的钱币在彼得手上泛着微光,重新燃起他眼中的光芒。
彼得发现附近有一家啤酒屋,说:“跟我来。”
“小羔羊”并不像它的店名所暗示的那般无害。
这是一栋暗暗的小屋,缩在过大庭院的一角,四周都被摇摇欲坠的房子包围,不见天日。庭院中间有一口井,很久以前就干涸了,如今被污物堵住。
彼得像一只夹着尾巴的杂种狗,悄悄挨近小酒馆的门,推门进去。
屋里面烟雾弥漫。人们在倒立过来的大酒桶上掷骰子、下棋,地板上有麦秆而滑溜溜的。我懒得往下看,只是紧跟着彼得,他在人群之中穿梭,跟店主人点了两大壶苹果酒,店主长得像头有长长暴牙的公猪。
抓着气味酸酸的饮料,我们一头钻进后面的房间,远离席位上的嘈杂和混乱。
这个房间空空荡荡,除了角落里有个邋里邋遢的家伙躺在一滩呕吐物中。彼得几乎完全没注意到那个人,自顾自走到一条长椅上坐下,开始谈起他最爱的话题:克莉丝蒂娜。每次提到她,彼得就一副狂喜的声音,我则闷闷不乐盯着自己的饮料,让烂苹果的味道在我鼻孔里发酵。我不想承认我好羡慕。
“啊,年轻的爱,”角落里那个人喃喃低语,抬起失焦的双眼看着我们,“你绝对不能相信别人的心啊。”
彼得正在形容克莉丝蒂娜的美貌,停下来,皱皱眉。
“爱情征服一切(amor vincit omnia)。”陌生人继续说,从他的声音听得出来他酒喝多了。“如果问我的意见,我会说它是一堆蠢事。”他有一种外国口音,我听得不是很懂。
倒是彼得从他的腔调里听出一点端倪,急切端详起那个人来。他的衣服飘下大片泥块,脸上一条条都是污垢。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睡在野外……或是酒吧的地板上。
“爱情是骗人的东西,”那个醉汉大声哀叹,继续那套尖酸刻薄的独白,“它吻你这边的耳朵,然后咻地转过来咬你的另一耳……”
“够了!”彼得将手上的铁瓶往面前的桌上一损,“老兄,你对爱情了解多少?”他的声音不怀好意。
“多着呢,”那人答道,露出傻笑,让我们看见他缺了几颗牙,“我心碎的次数比你的岁数还要多……孩子。”
彼得并未起身驳斥这样的侮辱,反倒倾身对我耳语。然后我才注意到那人拿着什么。他的手上紧抓着一本棕皮小书。一条细细的缎带夹在书页之间,像一绺头发或是老鼠的尾巴,露出一小截。书透露了他的出身。
这景象很少见。没有多少人看得懂书,更甭说买得起书了。这个人要不是偷儿,就是落魄的学者,穷困潦倒。他们往往是最可悲的人。
美因兹 1453春(5)
那人感觉到我们投在他身上的眼光,抬起眼皮看看我们。
“是两个恋人的故事,”他说,指着指间那本书,“皮科洛米尼的最新着作,下流、粗鄙,保证能让你这位年轻朋友的脸色恢复红润。”
他冲着我的方向点点头,我不由自主脸红。那个人并未注意。他打了一个酸酸臭臭的嗝,像有只蟾蜍从他喉咙里跑出来。
“可以看一下吗?”彼得从那人手上把书拿过来,内行地翻了起来,研究起文字,评估它的书法。“这位朋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