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委屈的脸上总是一副睡不醒的严肃神情,他还有一边打呵欠一边打断别人说话的习惯,常常仔细摆弄自己的手指头,仔细看看指甲,哼着鼻子笑,冷不丁把帽子从后脑勺往前一拉压到眉毛上,以及其他诸如此类的习惯。在座的甚至还有政府官员、外交家、欧洲的名人和一些有识之士。可是这些有识之士却以为《黄金诏书》是教皇颁布的,以为英国的〃贫民税〃是向穷人征税。最后,在座的还有疯狂崇拜风流女郎却又假正经的家伙,还有出入社交界的花花公子,后脑勺梳着漂亮的发缝,两边向下耷拉着漂亮的络腮胡子,穿着地道伦敦制作的西服。看得出来,这些花花公子像那位臭名远扬的法国人一样庸俗;不过这还不算!显然我们大家并不喜欢自己的同胞……有一位伯爵夫人本来在时装和风度上是有名的倡导者,却被人恶毒地称为〃胡蜂王〃和〃戴睡帽的墨杜萨每逢那个法国人不在的时候,她倒宁愿跟那些在身边转悠的意大利人、摩尔达维亚人、美国的招魂师、外国使馆机灵的秘书和长着女人相貌却一脸小心谨慎的德国人攀谈,却不肯理会自己的同胞。还有一位巴贝特公爵夫人也效法伯爵夫人,据说肖邦就死在她的怀里(欧洲有上千个太太都说肖邦在她们的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另外还有一位阿涅特公爵夫人也是如此,她本可以在女性当中崭露头角,只可惜就像芬芳的香水味中间突然冒出一股圆白菜味似的,从她身上突然显露出一个普通的乡下洗衣妇的本相。还有一位帕切特公爵夫人,她的遭遇很不幸:她的丈夫本来爬得很高,却突然,天知道什么缘故,把市长给打了,还从国库盗窃两万银卢布。还有爱笑的吉吉和爱哭的卓卓,她们都把自己的同胞抛在一边,对他们十分冷淡。。。。。。如今让我们且抛下这些美貌的妇人吧,离开那棵有名的俄国树,且让她们依然打扮得高贵却未免俗气地围树而坐,但愿上帝能减轻她们难耐的寂寞!
墨杜萨是希腊神话中的蛇发女妖,有谁看见她就会立刻变成石头。
离〃俄国树〃只有几步远的光景,在韦伯咖啡馆门前的小桌、旁坐着一位漂亮的青年,大约三十岁上下,中等个儿,身材瘦削,肤色发黑,长着一张英俊的脸。他双手扶着拐杖,身子向前倾斜,好像压根儿没想到有人会认出他或对他发生兴趣,安安静静、自自然然地坐着。他眼大有神,一对微微发黄的褐色眸子慢慢向四处观看,有时被阳光照得眯缝起来,却会突然盯住从一旁走过的奇怪的身影不放,同时他那柔软的小胡子、嘴唇和向前突出的下巴上都会掠过一丝几乎孩子气的微笑。他身穿一件肥大的大衣,是德国款式,一顶灰色软帽戴在前额上,把高高的额头遮去半截。初次见面他便会给人留下良好印象:这是一个诚实、能干、多少有些自信的青年。像他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真挺多。他似乎经过长期劳作之后想休息一下,所以才这么开心地欣赏展现在眼前的景色。不过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早已飞到跟眼前的景色迥然不同的世界,飞到远方。他是个俄国人,名叫格里戈里·米哈伊洛维奇·利特维诺夫。
我们必需跟他打交道,所以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他那并不复杂、十分平常的经历。
他父亲出身于商人家庭,当过官而且精明能干,但是早已退休。按说他应该在城里读书,然而他却是在乡下受的教育。他的母亲是贵族出身,并且从贵族女子中学毕业。母亲是一位善良而易感情冲动的人,不免有点儿脾气。她比丈夫小二十岁,却尽力去改造他,让他改掉当官的派头,过地主的生活,把暴戾乖张的他治得服服帖帖。全仗她的照顾,丈夫才能穿得整整齐齐,待人也讲究礼貌,从此不再骂人。他学会尊重有学问的人,尊重知识,尽管他当然连一本书也不摸。总之,他尽量不让自己丢脸:走路的脚步放轻些了,说话的声音也压低了,喜欢谈论一些高尚的题目,为此他不免费了九牛二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