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了。这在旧金山很常见,好像雨多得很,想什么时候下就什么时候下,空气永远是湿润润的。江姗第二天早上起床以后,就望到了窗外挂着的雨线。不过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心情看雨景了,和张明亮的初次较量使她陷入了困境。
她也想到张明亮那天也许回来得更早,他先回到公司办事情,然后又和朋友们吃了晚饭,并且喝了很多白酒,天黑以后才回家的。因为他走进家门就迎面扑来一股刺鼻的酒气。在美国喝酒以后是不敢开车的,是别人开车把他送回来的。当然,除了喝酒,别的就无法证实了,也没有证实的必要。为了谨慎起见,江姗从接触汤姆开始,从来没敢过问他们公司的事情。说实话她也不是十分关心。管他张明亮在美国做什么生意呢,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可以说与本案无关。她的任务就是把张明亮本人带回去,并不是来调查他的业务和检查他们公司的账目。并且,她来到美国以后,也很少去旧金山的华人圈,她要尽可能缩小自己的目标。也只是为了工作上的考虑,她才悄悄记住了中国领事馆的电话和位置。这也只是为自己预留的退路,万一惹了麻烦,逃跑起来有一个目标。
张明亮回来以后先是洗澡。他们彼此只打了个招呼,他就上楼再没有下来,后来就听到了楼上洗浴间放水的声音。使江姗吃惊的是,他和汤姆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不仅仅是汤姆说的断鼻梁,五官和身材,两个人几乎活脱脱一个模子做出来的。江姗仔细想想,才觉得张明亮的年龄稍稍大一些,再就是汤姆穿着随意,而张明亮西装革履一本正经。最重要的区别是汤姆给人平和给人亲切感,张明亮虽然喝多了酒而涨红着脸,眼神却阴冷阴冷,使他整个人仍然显得高傲和不苟言笑。这和她在国内看过的资料上的相片和录像,非常吻合。江姗一个人坐在一楼的客厅里,反复揣摸张明亮留给她的第一印象,真觉得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角色。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只见张明亮洗浴以后穿着睡衣走下楼来。看到江姗以后就不再往下走,站在楼梯中间冷冰冰地说:“你上来吧。”那口气就像命令仆人,就像检察院里的检察官提审犯罪嫌疑人一模一样。也不等江姗回话,然后就转身走上楼去。
江姗知道真正的较量终于开始了,什么话也没有说,装作乖乖的样子跟着张明亮走上了二楼。让她感到诧异的是,张明亮并没有把她带向书房,而是带着她走进了卧室。江姗马上就想到这也许是张明亮喝多了酒的原因,大凡男人喝多了酒就会有异常行为。她跟着他走进卧室以后,张明亮没有坐,也没有让她坐。忽然,张明亮转过来身,伸手就给了她一个耳光。那耳光扇过来,像泼了她一脸的酒精,使她满脸热辣辣的疼痛。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他为什么要打我?一下子把她打蒙了!
“婊子!”张明亮开始对着她骂,“你他妈的在国内还是个检察官哩,到美国来连一点做人的尊严都没有。看着你长得怪漂亮,只是一个婊子!”
江姗脑子里一片空白,她在张明亮劈头盖脸的叫骂里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感到酒气冲天,傻傻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商店橱窗里摆的塑料模特,茫然地望着张明亮,不知所措。
张明亮开始坐下来,点着香烟抽两口,用香烟指着她恶狠狠地说:“没想到江云山两口子那么好的人,怎么养出来你这样的贱货?你发呆什么?你不要觉得冤枉,刚才那一个耳光是我替你爸爸打你的。他要知道了他也打你。现在我来告诉你,我为什么打你为什么骂你,你记着,一个人可以混蛋可以坏到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男的是流氓是无赖,女的是婊子是妓女,也不能够看不起自己的祖国!明白吗?你对汤姆说你在中国活够了,我们中国怎么你了?啊?哪一点对不起你?你从小吃不愁穿不愁,大学毕业就有工作。哪一点不好?你怎么就能够说在我们中国活够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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