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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雋芝被推進手術室。

彷佛只過了一分鐘就甦醒了,雋芝十分寬慰,噫,又可以在紅塵中打滾兼穿時裝吃冰淇淋了,隨即那極度炙痛的感覺排山倒海而至,布蓋她全身每一個細胞,雋芝忍不喘息,「痛!」她說。

是翠芝的聲音,「好了,醒了。」

她醒了,母親沒有。

雋芝躺病床上,斷斷續續,不停的睡了又睡,夢中穿插無數片斷,似回復到嬰兒時代,她看見了母親,雋芝,振作一點,雋芝,母親叫她,雋芝落下淚來。

老莫曾同她說過:「不是每個母親像你想像中那般完美。」

雋芝當然知道,有同事告訴她:「在家住了十多年,家母一直給我們吃剩菜冷飯,我們從未見過當初新煮的食物,真正怪不可言。」

又有人抱怨,「要書沒書讀,要衣沒衣穿,要吃吃不飽。」

更有人說…「這叫做怪?我記得童年時多年來每早都有小販送來一隻麵包與一瓶鮮牛奶,我從來沒嘗過滋味,弟弟也沒有,由誰享用?是家父自己,孩子有什麼地位?幼兒是最近才抬的頭。」

「家母待我,無微不至——的精神虐待。」

也總比沒有母親好,吵鬧爭執,互相憎恨也是一種關係,許多夫婦折磨對方數十年難捨難分,也基於同樣原因……

四肢不能動彈,腦袋可沒休閒,這許是文人本色。

真正清醒,是三十小時之後的事,雋芝見身邊有個人蹲著,便隨口問:「喂,幾點鐘了?」

那人是雙眼布滿紅筋的易沛充。

雋芝瀏覽病房,已經有兩大篷白色鮮花擱在床頭。可見郭凌志來過兩次。

另一隻瓶中還有小小紫色毋忘我,這是易沛充作風。

自製慰問卡兩張,出自菲菲與舉華。

接著易沛充輕輕說:「二姐二姐夫送了香檳來。」

雋芝精神一振,「快點冰起來。」

沛充問:「感覺如何?」

「痛。」

「極難受?」他心疼不已。

「像一塊烙鐵烤在小腹上。」雋芝已痛出一額冷汗。

「我喚人來替你注射止痛針。」他伸手按鈴。

雋芝問:「你都知道了?」

易沛充點點頭,「雋芝,讓我們結婚吧。」

「我可能無法生育。」

「我們順其自然。」

「不,易沛充,為免日久生悔,不如先試試生孩子。」

「你說什麼,你麻醉藥醒了沒有?」易沛充提高聲線。

護士捧著針藥進來,剛剛聽見這句話,不禁瞪著易沛充斥責:「你為何對著病人大呼小叫?有什麼事,過幾天再找她商量未遲。」

可憐的易沛充,不眠不休兩日兩夜,換來一頓責罵。

他只得暫時出房迴避。

雋芝雙眼看著雪白天花板,結了婚盼望孩子而沒有孩子,十年八年那樣呆等下去,噫,好人變成罪人,唐雋芝才不吃那樣的苦——終日以內疚目光看住丈夫,低聲伏小,出盡百寶用其他辦法補償……談也不要談,她情願孤苦一生,讓易沛充娶別人好了,年

年為十一億人口添多一名。

她唐雋芝照樣依然故我做人。

除非先讓她懷孩子,否則絕無可能嫁易沛充。

沛充回到房中,「我去替你買些書報雜誌回來。」

「沛充-」

「沒有商量餘地,先結婚,後生子。」

「你這個迂腐的末代書生。」雋芝搖頭嘆息。

她獨自躺床上,聽見輕輕啪的一聲,嚇一跳,半晌,才發覺那是自己豆大的眼淚掉在枕頭上的聲音。

雋芝訕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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