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珞寧低著頭吸了吸鼻子。
「寧寧,以後這種事師兄陪著你。」
方珞寧撇開眸,沉聲道:「不會再有這種事了。」
顧懷誠笑了笑,努力想讓她輕鬆起來:「想吃什麼?師兄請你。」
「隨便吧,我沒什麼胃口。」
「沒胃口就吃火鍋。」
「嗯。」
車子從人行道路口滑下去。
不遠處的香樟樹下,停著一輛勞斯萊斯。
男人點了一根煙。
駕駛座上的何朔小心翼翼回頭:「老闆,咱們……」
「走。」他冷著臉,用夾煙的那隻手敲了敲車窗,連叩擊聲都透著煩躁。
「寧寧想吃什麼鍋底?」
「辣的。」
顧懷誠知道她能吃辣,但還是點了稍微溫和的微辣鍋底。
方珞寧也沒參與點菜,顧懷誠替她點了所有她愛吃的菜。
顧懷誠是蘇遠山的關門弟子,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也曾在外公的園子裡打打鬧鬧,如今這個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不是爸爸,也不是小姨,而是顧懷誠。
服務員送了一壺酸梅湯,方珞寧抿了一口覺得太酸,又放下了。
然後聽見顧懷誠問她:「你現在在沈氏集團上班?」
方珞寧點點頭:「嗯。」
「累嗎?」顧懷誠蹙了蹙眉,有些心疼,「如果覺得適應不了,可以跟我去……」
「不用了師兄。」方珞寧笑著輕輕打斷他,「挺好的,一切都很適應。」
「是嗎。」顧懷誠笑容僵了僵,「我記得你向來不喜歡這些,我還以為,你會一直留在你小姨身邊。」
方珞寧垂下眸,指腹摩挲著粗瓷杯杯壁的凹凸不平:「人都是會變的,也總要回歸現實,幫你的人又不可能幫你一輩子。不喜歡的,過一陣也就習慣了。」
頓了頓,她唇角扯出一絲笑:「這個世界上,誰不是這麼活著的呢。師兄很幸運,但我不是你。」
顧懷誠目光一顫,試探著道:「其實如果你還想畫畫,我……」
「兩位,鍋底來了,小心燙。」服務員上菜的聲音打斷了顧懷誠小心翼翼的試探。
待氣氛冷卻下來,有些話他卻說不出口了,如鯁在喉。
方珞寧便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安靜地盯著鍋里沉默的紅油,等它慢慢地沸騰起來。
她曾經是很喜歡畫畫,甚至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便夢想著成為像外公那樣的人,把喜愛當做事業,一輩子只做一件事。
直到有人告訴她,她不配。
小時候所有人都誇她畫得好,說她天賦異稟,青出於藍,有蘇先生的風骨,於是十二歲的她偷偷把自己的畫作送去評獎,沒有告訴家裡任何人。
她想給外公一個驚喜,也給所有人一個驚喜。卻沒想到那一次,成了她夢想的終結。
她被一個當時和外公名聲相當的大師級畫家,也是獎項的評委,當眾羞辱得一文不值。
那個人用最殘忍的方式,將她原本為自己規劃的未來,她所希冀的一切都扼殺在搖籃里。
然而她不敢告訴外公,這件事直到現在也只有顧懷誠知道。只有顧懷誠知道她為什麼那麼多年,都沒有再拿起過毛筆。
「煮好了,吃吧。」顧懷誠給她舀了一勺肉。
「嗯。」方珞寧笑了笑,「謝謝師兄。」
兩人都是蘇遠山用變態嚴苛的規矩教出來的孩子,在一起吃飯鴉雀無聲。
他們都不說話,筷子也不會碰到碗盤,桌上只能聽到火鍋沸騰的聲音,和自己無比細微的咀嚼聲。
方珞寧認真而專注地吃著飯,直到突然有人走過來,一屁股坐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