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越裳在江逝略有些薄名。胡兄与我初遇的那晚知道我的身份后便有心将我拖下水,因此那晚故意站在墙头以手击节合我的剑舞,引我出去相见。胡兄见多识广,逞以口舌,言语精妙难得一遇,你我言谈甚欢,定下第二日共语之约。其后,胡兄又以美酒、剑技、棋艺、琴法激我结交之心。胡兄是人中龙凤,既有放下身段结纳我的心,我如何能不激赏喜悦?桂林中,胡兄不肯救锦瑟,只待锦瑟一死好激我同仇敌忾之心,后来诱我杀人,这居心就恶毒了些。胡兄一步步引我入瓮,我原以为只是为了求得助力化解开眼下这场杀劫,如今看来,只怕还看中了漕帮势力,要借我出刀杀人将漕帮卷入朝局。”
胡彦之面色数变,终于长叹道:“胡某一点心思全被古公子看得清楚,惭愧。古公子早知我心意,为何还要助我?”
“胡兄虽在算计我,却也是当真看得起我。而我么……”古越裳微微一笑,“我也实在是喜欢胡兄的胆大妄为。”
胡彦之瞪着古越裳微微沈吟,只见那原本俊美无俦的脸上横着条又长又深的伤疤,皮肉狰狞地翻卷出来,可惊可怖。古越裳负手闲坐,神态潇洒,却似全不在意自己容貌的损毁,嘴边一缕微笑,如拈花佛陀身畔迦叶的神秘微笑。胡彦之看不透这个人,完全不知他此刻在打什么念头。因为看不透,心里反更觉得惊疑。
长相守 06
古越裳了然一笑,道:“古越裳昨夜为胡兄拔剑伤人,胡兄何来的疑忌?古越裳既然认了胡兄做朋友,这一世便当胡兄是朋友。朋友有难,怎能袖手旁观。胡兄眼下要去哪里,古越裳愿为护卫一路护送,但古越裳只想逍遥快活度过此生,既无意功名富贵,也无意朝野江湖,那些事,望胡兄日后休再提起,如今漕帮由祖父一手打理,祖父年事已高,久有退隐之心,日后漕帮落到别人手里,胡兄要如何拉拢我都不管,但漕帮在家祖手中一日,希望胡兄都不要再打这个主意。”
胡彦之听得神摇色变,半晌又是一声长叹,正色道:“古公子的胸怀非胡某可比。能与古公子相识,是胡某此生之幸。古公子放心,从今往后胡彦之不管在外面是什么,在古公子面前便只是胡彦之,既非青莲教的护法,也不是端王的党人。”
古越裳淡淡一笑,将话题按下。
胡彦之身中剧毒,并未清理干净,赶了一夜路精神十分疲惫。四人沿溪水走了二里多路,取了林中猎户院子里的衣服换下血衣,走至山下的市镇上买了四匹马和一些干粮,古越裳将锦瑟拉至一边,吩咐道:“我要送胡公子去往北方,多则三五个月少则一两个月便可回来。你自己先回寺中。我走后你好好呆在寺中,如果老爷子派人问起来,就说我访友去了,多则七八日少则三五日便回。”
锦瑟知道劝不住,默默送他们来到市镇外。
日光普照,天高地远,白云悠悠飞向远方,一条黄尘古道蜿蜒着北去,古道两边芳草萋萋,深深翠色接于天际。
古越裳独乘一马,胡彦之与金燕子同乘一匹马,另外两匹马上空着以供中途换乘。锦瑟跑到山坡上驻足远眺,只见马蹄后面腾出一条烟尘,迅速滚向远方,两人四骑,影子越来越小,后来人影完全不见,腾起的烟尘也沉静下来。
秋风吹拂,万草鼓摇,天地间静悄悄的,白云悠悠,大道通天,此情此景如此空虚寂寥,锦瑟忽然有种被天地举世所弃的哀伤,心头空荡荡的,久久望着远方,不觉痴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锦瑟下了土坡,慢慢往回路上走去。走回抱朴寺山前的桂花林时,正是夕阳西下之时,鸟鸣幽幽,更加衬得天地悄寂。桂花林中的尸体不见了,血迹也被掩埋,只剩新翻出来的泥土和折断的桂枝、跌落的桂花倾诉昨夜的杀戳。
回到别院中,方丈已等候多时,问起古越裳行止,锦瑟便照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