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和兖州两处庾含章的援兵过境,都得不到粮草增援,亦只有干着急的份儿。更可恶的事,本来就遭了灾的青州兖州,在向南边的徐州扬州刺史徐念海请求粮草的时候,徐念海慢悠悠发话:“扬州虽然没有遭灾,但是京里陛下和皇族、世家、大臣们还要过年,他们怎么办?我把秋粮给了你们,十斤粮有八斤是给民伕吃掉的,多么浪费啊!你看看,我有多么难做!”
凉州的援兵,连年都顾不得过,急行军到雍州准备解围,但是一路雪泥遍地,道路极其难行,迁延到雍州外时,雍州已经被困多日,更惨的是,雍州城里早就供给不足,断粮数日了。
杨寄明白了前因后果,气得顿足大骂徐念海以及那一帮子作壁上观的“王八羔子”:“奶奶的!这大楚国是我杨寄的么?是他庾太傅的么?咱们兄弟拼死拼活为的是谁?京里那帮狗_日的少过一次年,就全死光了么?恁的我们老百姓和当兵的就活该饿毙?!”
他的手下跟着一起骂,可惜骂也无用。庾含章得到鸽子的信息之后,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四处求援,但凡洛阳、并州、徐州、扬州……有一处肯帮一帮,运点粮草过来周转一下,满城的兵卒和百姓或许靠点稀粥野菜,也还能再多熬两日。
杨寄带着他的兵,只能远远地看着雍州城,被密密麻麻的北燕军队围着——他们大概准备长久地围困这座城池,悠悠然安营扎寨,把城池四周,乃至周围的青山黄河,都密密地布防。杨寄几回想突破一个口子,给城里送点粮草,但结果都失败了。
他唯剩鸽子来递信了,通过这禽鸟,悄悄问询城中的情况。但是北燕士兵的箭法好,他放出十只鸽子,倒有九只会成为盘中餐,杨寄等得心焦,好容易盼来一只传来回信的鸽子,鸽子紫金色的背脊,奶油色的肚腹,停在杨寄的帷帐竹骨架上,“咕咕”地叫。杨寄从鸽子脚环的隐蔽处取出纸条,纸条破破烂烂的,上面用的也不是墨汁,而是木炭写就的,语言自然是他们彼此才明白的隐语。
杨寄看完,望着天空,泪光盈盈。他手下的人小心问道:“将军,太傅的信里怎么说?”
杨寄收回望空的目光,泪水“刷”地流出来,也顾不得擦:“他说支持不住了,只能投降——换得城中两万士兵和十万百姓的生存。”
众人沉默。杨寄泪水纵横而并不让人觉得可耻可笑,他边擦眼睛边说:“奶奶的!老子是饿过肚子的穷人,饿肚子有多难受我最晓得!饿到那个份儿上,叫我吃草根树皮观音土我也吃,叫我吃人肉我也吃!……”
他们在雍州城外的山上远远地望着,可以看见潮水般的北燕士兵涌进洞开的城门,城墙上立时全数挂上了洁白的降幡,而密密麻麻的北燕士兵,有了这么大一座城池作为后卫补给的地方,很快能再向南推进,洛阳危乎殆哉!
杨寄很想也撒手不管,任凭北燕的狼骑向南推进,叫那帮作壁上观的家伙,也尝一尝兵临城下、大敌当前的滋味。但是,他终究没有忍心——胜也好,败也好,当官的纵使身死,垫背的士兵和百姓更不知还有多少。一将功成万骨枯,而功不能成,难道就能换得百姓幸免?不过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罢了!
杨寄咬咬牙,指挥手下从两翼环围过去,抢下黄河岸边的战船,又抢住几大矶口,几座山间要塞,虽然暂时还无法夺得雍州,但北燕顾忌身后,侵略的步伐不得不慢了下来。
北燕习于骑兵战术,并不长于守城,叱罗杜文虽然是夷狄之人,却又好汉儒之学,觉得杀降屠城毕竟不祥,皇帝的圣旨传到雍州,叫将雍州的士兵剥夺兵甲,百姓连庖厨用的刀具都不许带,尽数赶到外头山坳里,分散开来着人看管,将雍州变作一座孤城,除却被俘的庾含章等楚国官员和北燕将士之外,再无他人,而大量军备粮秣,全数藏在城中。
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