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朗的晨光洒在广阔的水面上,缥缈的水汽中,大大小小的连家船都醒过来了,摇橹声、泼水声、吆喝声、号子声也都渐渐苏醒过来了。
咚妹儿搂着大尾巴,赖在被窝里就是不想起,妈在外边把粥都煮好了,甜丝丝的香味勾得大尾巴也躺不住了。
“咚咚咚——哗啦!”五嫂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舱里,猛地把帘子掀起来,咚妹儿随之也一骨碌坐起来了,她知道赖着再不起来,妈能把她被子给掀了,有一回磨磨唧唧的,真的把妈惹急眼了,直接拎腿把她甩水里去了。
那回确实不怨她,妈头天晚上摆渡送一群郊游的学生回家,一群孩子嬉嬉闹闹的,在船上还敢不老实,吓得妈一边摇橹,一边还得摁着那些毛孩子,结果辛辛苦苦给送到了对岸,接孩子的家长们又不乐意了,这个嫌来晚了,那个抱怨自己娃娃磕了碰了,天知道,看着他们不掉水里都险些把妈累死。
别管妈被气成啥样,咚妹儿那天和一群半大孩子疯得可痛快了,到底累疲了,第二天饭都做好了,还赖着起不来。
妈三番五次叫了都没用,气得直骂:“……就是个人来疯!半夜不肯睡,早上不肯起的,你个小混球迟早把我气死!”
妈来扯她的被子,咚妹儿也犯了驴脾气,就死死地拽着,好巧不巧,妈一个狠劲儿把被子给抖搂开了,咚妹儿撅着屁股正冲着妈的脸,放了一个响亮连环的大臭屁,把妈直接气疯了,一把扯着她的腿就给甩到船外,扔水里去了。
扔进水里倒也没啥,夏天的水,柔柔润润的,咚妹儿就劲儿扎一个猛子,就潜到么妹儿她家的粥艇上了,妈生了那么大气,一时半会儿的也不敢回去,去幺妹儿家船上,她妈宋婶儿熬得一手好粥,正好喝一口热乎的。
疍家的孩子打一生下来会爬了,腰间就被绑了麻绳,挂了葫芦,拴在船帮上,大人操劳着也顾不上,一打眼孩子没了,准是溜船下了,就顺着葫芦给拎上来,再接着忙生计去了。
疍家娃儿,说是船上长大的,不如说是水里泡大的,一个个水性了得,等到成年了,出息一些的,就成了能徒手下深海采珠的龙户,能为大得很,就连睡觉都在水里,几个月不上来也是常事儿。
咚妹儿长大了,就要做龙户。
妈说,男娃才能做龙户。
她还要采了明珠换了钱,去把陆地的好玩儿玩意儿都买了来。
妈又说,疍家人,可上不了岸。
咚妹儿就噘着嘴,不理妈了。
还是大尾巴好,咚妹儿每次把这些想法和大尾巴说了,它都像能听明白似的,打着呼噜噜的呼噜,殷勤的蹭咚妹儿的头。
每次把咚妹儿撇下水,妈都把大尾巴抱在怀里,嘟哝着,养个费心费力的熊孩子,还不如养猫来的舒心。
甭管大尾巴从来都是跟在咚妹儿身边当狗腿子,妈可从来不舍得把大尾巴也扔水里去。
大尾巴怕水,妈知道。
大尾巴是咚妹儿从水里捞回来的。
那年咚妹儿五岁,那时候她每天都很想和岸上的孩子一起玩,人家不带她,她也上不去,就远远看着。
那天入冬了,水冰的有点咬人了,咚妹儿又看见一群孩子聚在一起呼啸着,还冲着她这边,她就有点高兴了,还以为终于要带上自己玩了。
可仔细一看,又好像不是朝着自己喊的,那群孩子在朝水里的一个小黑点扔石头,小黑点胡乱朝岸边划着,刚一摸着边儿,就又被孩子给狠狠抛到水里,丢石头打着。
孩子们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可小黑点划的速度却越来越慢了,等它终于用尽力气靠了岸,要再被扔出去的时候,咚妹儿看清了——那是只小猫崽儿。
小猫再被扔进水里之后就不动了,冒了一下头,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