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恩人就在前面,季开阳却没有喊。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死的时候,水青色的人影凌空飞过来,抓住他的腰带将他扔到一边。然后从琴里抽出一把长剑,与亡灵在空荡荡的大街上缠斗。
恩人很快将亡灵斩杀,然后将长剑收回琴中。
她水青色的衣衫在夜风里飘啊飘,她冷冷开口:“你不要给我添麻烦。”说完便走。
季开阳立即跟着她,只是隔了一段距离。
他心里突然很委屈,冲前面那个身影笔直的女子大喊:“我还不是担心你。我被亡灵掐住脖子的时候也没有喊,还不是想让你快走。我怎么知道你那么有本事!”
他说完就跑了,没看见前面怔了怔的身影。
从那天起,季开阳才知道,原来恩人是皋兰山弟子。下山来的经历,只不过是她为期一年的试炼。
皋兰山在季开阳这种普通百姓眼中,简直是天宫。里面出来的弟子,全是神仙,斩妖除魔、腾云驾雾。
恩人话很少,几乎没有喜怒,冷冷清清得像玉石雕出来的人像。季开阳与她生活了九年,见她生气就只有一次。
那一次,季开阳和恩人一起到街上去。
忽然季开阳停下了脚步,呆呆地望着一个地方不肯再走。
“怎么?”恩人回头看他,再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那是一个略显丰腴的夫人牵着一个大约三四岁的孩童,他们穿戴着绫罗,身边还跟着小厮,一口一个“四姨娘”。
想来是富人家的妾室
恩人不说话,不解地看着季开阳。
过了很久,季开阳眼里滚出一滴泪,他喃喃地朝那个妇人叫:“娘……”
恩人从来平静清丽的脸上也有一丝讶异。
“你娘还活着?”
季开阳并不回话,他直直冲上去,哭着抱住那个妇人,张口便叫:“娘……我好想你……”
那妇人急急推开他,张口便要骂,等看清了季开阳的脸,忽又住口。
只那一瞬,她脸上变化万千神情,不知道用哪一种应对好。
恩人看她一眼,便知道季开阳没有骗她,那妇人果真是他母亲。
旁边却有小厮高嚷:“娘?四姨娘,你除了手里牵着的宝儿,哪里还有个这样大的儿子?”
那妇人恍惚回过神来,急急摆手,一面推开季开阳一面说:“哪里的事。我根本不认识他,我从没见过他。”
小厮听到她这样说,于是合力去拉季开阳。
季开阳只是哭着不肯松手。
他们便打他,对季开阳拳脚相向。
那妇人只是捂住手里孩子的眼睛,并不阻止小厮们的恶毒行径。
季开阳抱着头,他没有反抗,他的嘴里一直在叫:“娘……娘……”
无数拳头像骤雨般落在他身上。
季开阳的嘴巴里很快泛起了熟悉的咸腥味,以前当乞丐的时候也经常被人打,然后嘴里泛起血的味道。
身上忽然一轻,有水青色的人影抱着琴站在他身前。
又是恩人。
她的怒气是季开阳从来没见过的,她的手一挥,衣袖扫出的风就像利刃,离她最近的小厮的身上一块皮肉掀起来。
她的声音也冷,却又冷得不一样了:“像你这种女人,为了荣华,连自己的亲生儿都可以不顾,怎么有资格做母亲?与有钱人生的儿子是宝贝,贫贱的儿子就扔去做乞丐?”
季开阳倒在地上,看着恩人一步步逼近母亲。
他虽然看不见恩人的神情,但从母亲眼中也看见了恐惧。
“既然你这样爱你的小儿子,不如我给你选。我现在只要杀一个人,是杀你、还是杀你的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