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毋並沒有誇張,這間屋子公主也住得下。沈以藩領我進書房。
他說:「女人是最奇怪的動物,說變就變。」
「她有她的條件。」我說。
「說穿了也沒什麼稀奇,」沈以藩嘲弄的說:「一個廿九歲半的歌女。」
我笑,「說穿了嘉洛琳格烈毛蒂也不過是賭場大老闆之女而已。」
「小郭,你這個人真的有點意思。」他苦笑。
「當然,我一不是你下屬,二不是你傍友,雖受僱於你,但我提供服務,兩不拖欠,無利害衝突,故此有幾句真心話。」
「小郭,你事事看得那麼穿,有沒有快樂?」
我反問:「老沈,你事事看不穿,又有沒有快樂?」
他不晌。
「快樂是很奧妙複雜的一件事,跟看不看得穿有什麼關係?根本不可以混為一談。」
他再替我斟酒。
這種拔蘭地喝到嘴裡,舌頭如接觸到液體絲絨,香氣撲鼻,溫醇無比,打個轉靈活地溜進喉嚨,舒暢得叫人嘆息。
只有一比,好比擁看個知情識趣,溫柔如夜的美麗女人。
我陶醉得要死。
他沮喪的說:「你聽到看到,她不再愛我。」
我點點頭。
「那個人,我的情敵,到底是誰?」
「遲早水落石出,你放心上
「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的心早已僵化。」
我忍不住笑,「沒想到你那麼詩情畫意。」
我告辭。
老爺車開到市區才崩潰,算是我的運氣。我叫車房拖去研究,又是電池出毛病。
我同阿戚說,有錢真好,可以住十大間房間的別墅,開一九五四年海鷗車門的平治三○○sl,喝不知年的老酒,還有,還有可以有時間戀愛及失戀。
阿戚白我一眼,不屑回答。
我問阿毋:「給你做沈以藩你做不做?」
阿毋想了很久,他答:「我要他的錢,做回我自己。」
這鬼靈演。
「我對紡織一點興趣也沒有,假如有他的錢,我們立刻可以擴充營業,做再世陳查禮。」他說。
「我做溥滿洲,」阿戚搶著說:「我知道什麼地方有十八世紀的龍袍出售,留長指甲,包管像得足。」
「你們倆也不小了,別狀若愈癲好不好。」
柯倩的新愛仍是一個謎。
菲立,她的兄弟,倒是對我有莫大的興趣。我也樂得接近他,倒不是為著利用他,乃是因為他頭腦簡單,與他做朋友,不須過份思慮。
我與他出來過一次,看他表演。
那是一個本地設計師的秋裝展覽,他充要角,臉孔上打著粉,畫了眼睛,看上去很詭秘,沒有人氣。
在後台,他拉看我招呼,我多多少少被他熱情感動,生出一絲真心。
一抬眼,看到在梳頭更衣中的鶯鶯燕燕里,有一位特別明艷照人。
噫,是夏樂蒂伊利沙白。
她大膽的只穿著淺紫色的透明胸罩,下身是一條硬紗襯裙,正努力地往臉上掃粉,在鏡子裡看到我,向我眨眨眼。濃妝下的真實年紀,約莫只有二十三。別看輕她呵,傾國傾城所需的,也不過是青春同美貌。
「好嗎?」我搭訕。
她揚揚眉毛,會心的問:「來陪菲立?」
要命,天大的誤會,水洗不清。
「不,我是順帶路過。」
「菲立是個很好的男孩子,」她同我說。
「毫無疑問,你們認識很久了?」
「很久了。」她笑,「死黨。」
助手來替她套上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