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近南道:「年前天下英雄大會河間府,歃血為盟,決意齊心合力誅殺大漢奸吳三桂。令師侄馮難敵前輩,正是河間府殺龜大會的主人。何以歸前輩反而跟吳三桂攜手,殺害敝會義士吳六奇兄弟?這豈不為親者所痛、仇者所快嗎?」話是說得客氣,辭鋒卻咄咄逼人。
歸二娘向他橫了一眼,說道:「曾聽人說:『平生不識陳近南,就稱英雄也枉然。』當尊駕尚未出世之時,我夫婦已然縱橫天下。如此說來,定要等尊駕出世之後,我們才稱得英雄。嘿嘿,可笑啊可笑。」
陳近南道:「在下武功才能,都不值歸二俠賢夫婦一笑。江湖上朋友看得起在下,也不過是說在下明白是非,還不致胡作非為、結交匪人而已。」
歸二娘怒道:「你譏刺我們胡作非為、結交匪人?」陳近南道:「吳三桂是大漢奸!」歸二娘道:「這吳六奇為虎作倀,做韃子的大官、欺壓我漢人百姓。你們又怎麼口口聲聲稱他為大哥?這還不是胡作非為、結交匪人嗎?」
馬超興大聲道:「吳大哥身在曹營心在漢,他是天地會洪順堂的紅旗香主,手握廣東兵權,一朝機緣到來,便要起兵打韃子。洪順堂眾位兄弟,你們說是也不是?」洪順堂屬下二十餘人齊聲說道:「正是!」馬超興道:「你們袒開胸膛,給這兩位大英雄瞧瞧。」
二十餘人雙手拉住衣襟,向外一分,各人胸前十餘顆扣子登時迸開,露出胸膛,只見每人胸前都刺了「天父地母,反清復明」八個字,深入肌理。
歸鍾一直默不作聲,這時見二十餘人胸口都刺了八個字,拍手笑道:「有趣,有趣!」天地會群雄一齊向他怒目而視。
陳近南向歸辛樹道:「令郎覺得有趣,歸二俠夫婦以為如何?」
歸辛樹懊喪無比,搖了搖頭,向歸二娘道:「殺錯人了。」歸二娘道:「殺錯人了!上了吳三桂這奸賊的當。」左手一伸,從馬超興腰間拔出單刀,往自己脖子中抹去。
陳近南叫道:「使……」疾伸右手,抓住了她左腕。歸二娘右掌拍出,陳近南出左掌相抵,兩人身子都是一晃。陳近南左手兩根手指伸過去夾住了刀背。歸二娘右手又是一掌,拍向他胸口。陳近南倘若退避,那刀就奪不下來,只怕她又欲自盡,適才跟她對了一掌,知她年紀老邁,內力已不如己,但出手如電,拳掌功夫精絕,自己只要退得一步,空手再也奪不了她手中兵刃,當下硬挺胸膛,砰的一聲,受了她一掌。
歸二娘一呆,陳近南左手雙指已將她單刀奪過,退後兩步,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當歸二娘橫刀自盡之時,歸辛樹倘若出手,自能阻止,但他們錯殺了吳六奇,既慚且悔,已起了自盡以謝的念頭,因此並不阻擋妻子,待見陳近南不惜以身犯險,才奪下歸二娘手中鋼刀,更愧感交集。他拙於言辭,只道:「陳近南當世豪傑,名不虛傳。」
陳近南扶著桌子,調勻氣息,半晌才道:「不知者不罪。害死吳大哥的罪魁禍首,乃是吳……吳三……」說著又吐了口鮮血。歸二娘年紀雖老,昔年功力仍有大半,陳近南為了奪她兵刃,無法運氣防護,這一掌挨得著實不輕。
歸二娘道:「陳總舵主,我如再要自盡,辜負了你一番盛情。我夫婦定當去殺了韃子皇帝,再殺吳三桂這奸賊。」說著跪倒在地,向吳六奇的首級拜了三拜。
陳近南道:「吳六奇大哥行事十分隱秘,江湖上英雄多有唾罵他的為人,賢夫婦此番出手,用意原為誅殺漢奸,只可惜……只可惜……」說著忍不住掉下淚來。
歸辛樹夫婦心中都是一般的念頭,決意去刺殺康熙和吳三桂,然後自盡以謝吳六奇,但此刻也不必多說,同時向陳近南抱拳道:「陳總舵主,這便告辭。」陳近南道:「兩位請留步,在下有一言稟告。」歸氏夫婦攜了兒子的手,正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