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跳起身來,嘻嘻而笑,叫道:「莊三少奶,你好!」向一個白衣女子躬身行禮。
那女子正是莊家三少奶,急忙還禮,說道:「韋少爺,你擒得我們的大仇人到來,真不知如何報答才是。老天爺有眼,讓我們大仇得報。韋少爺,請你來見過我們的師父。」引著他走到一個黃衫女子之前。
這女子伸手在那給老翁擊傷的女子背上按摩。那傷者哇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跟著又是一大口血。那黃衫女子微笑道:「不要緊了。」聲音柔美動聽。
韋小寶見這女子年紀已然不輕,聲音卻如少女一般。她頭上戴了個金環,赤了雙足,腰間圍著條繡花腰帶,裝束甚為奇特,頭髮已然花白,一張臉龐卻又白又嫩,隻眼角間有不少皺紋,到底多大年紀,實在說不上來,瞧頭髮已有六十來歲,容貌卻不過三十歲上下。他想這人既是三少奶的師父,當即上前跪倒磕頭,說道:「婆婆姊姊,韋小寶磕頭。」
那女子笑問:「你這孩子叫我什麼?」韋小寶站起身來,說道:「你是三少奶的師父,我該叫你婆婆,不過瞧你相貌,最多不過做得我姊姊,因此叫你婆婆姊姊。」那女子咯咯而笑,說道:「最多不過做你姊姊?難道還能做你妹子嗎?」韋小寶道:「倘若我隔壁聽見你的聲音,就要叫你婆婆妹妹了。」那女子笑得身子亂顫,笑道:「你這小滑頭好有趣,一張嘴油腔滑調,真會討人歡喜,難怪連我歸師伯這樣的大英雄,也會著了你道兒。」
她此言一出,眾人無不大驚。
韋小寶指著那老翁道:「這……這位老公公,是你婆婆姊姊的師伯?」那女子笑道:「怎麼不是?我跟他老人家有三十年不見了,起初還真認不出來,直到見到他老人家出手,這一掌『雪橫秦嶺』如此威猛,中原再沒第二個人使得出,才知是他。」韋小寶愁道:「既然是自己人,那怎麼辦?」那女子搖頭笑道:「我可也不知道怎麼辦了。我師父知道了這事,非把我罵個臭死不可。」眼見幾名僕婦已手持粗索在旁侍候,笑道:「你如吩咐要綁人,你自己發號令吧,可不關我事。師伯我是不敢綁的,不過如果不綁,他老人家醒了轉來,我卻打他不過。小弟弟,你打得過嗎?」
韋小寶大喜,笑道:「我更加打不過了。」知她這麼說,只是要自脫干係,卻無回護師伯之意,忙向徐天川等道:「這幾個人跟吳三桂是一黨,不是好人。咱們天地會綁他起來,跟婆婆姊姊半點也不相干。」徐天川等適才受那病漢戲弄,實是生平從所未經的奇恥大辱,早恨得牙痒痒的,當即接過繩索,將老翁、老婦、病漢和兩個男僕都結結實實地綁住。
那黃衫女子問道:「我歸師伯怎會跟吳三桂是一黨?你們又怎麼幹上了的?」韋小寶於是將如何與那老翁在飯店相遇的情形說了,徐天川等為那病漢戲耍一節,自然略過了不說,只說這癆病鬼武功厲害,大家不是他敵手。那女子道:「歸家小師弟的性命,還是我師父救的。他從小就生重病,到現在身子還是好不了。他是歸師伯夫婦的命根子。」看了那老翁一眼,說道:「歸師伯為人很正派,怎會跟吳三桂那大漢奸是一黨?倘若真是這樣,我師父就不能罵人,嘻嘻!」聽她言語,似乎對師父著實怕得厲害。
韋小寶道:「誰幫了吳三桂,那就該殺。你師父知道了這事,還會大大稱讚你呢。」
那女子笑道:「是嗎?」瞧著那老翁老婦,沉思片刻,過去探了探那病漢的鼻息,說道:「三少奶,待會我師伯醒來,定要大發脾氣。咱們又不能殺了他。這樣吧,讓他們留在這裡,咱們大伙兒溜之大吉,叫他們永遠不知道是給誰綁住的,你說好不好?」
三少奶道:「師父吩咐,就這麼辦好了。」但想在此處居住多年,突然立刻要走,心中固是捨不得,又覺諸物搬遷不易,不禁面有難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