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錫范道:「什麼蠻子?假扮的。」韋小寶心中一驚,道:「假扮?怎麼他們會說蠻子話?」馮錫范道:「假的!」不屑跟這孩子多說,向鄭克塽道:「公子,你累了,到那邊祠堂去休息一忽兒吧。」
阿珂記掛著師父,說道:「就怕師父醒來不見了我著急。」韋小寶道:「我們趕快回去吧。」阿珂瞧著鄭克塽,只盼他同去。鄭克塽道:「師父,大伙兒去客店吃些東西,再好好睡上一覺。」
路上韋小寶向鄭克塽詢問脫險經過。鄭克塽大吹師父如何了得,數招之間就將眾蠻子殺散。韋小寶問明「蠻子頭腦」並未喪命,這才放心。
眾人到得客店,天色已明,九難早已起身。她料到阿珂會拉著韋小寶去救鄭克塽,不見了二人,也不以為奇。待得鄭克塽等到來,為馮錫范向她引見了,九難見他一副沒精打采的模樣,但偶然一雙眼睛睜大了,卻是神光炯炯,心想:「此人號稱『一劍無血』,看來名不虛傳,武功著實了得。」
用過早飯後,九難說道:「鄭公子,我師徒有些事情要辦,咱們可得分手了。」鄭克塽一怔,好生失望,道:「難得有緣拜見師太,正想多多請教。不知師太要去何處,晚輩反正左右無事,就結伴同行好了。」
九難搖頭道:「出家人多有不便。」帶著阿珂和韋小寶,逕行上車。鄭克塽茫然失措,做聲不得。阿珂登時紅了雙眼,差點沒哭出聲來。韋小寶努力板起了臉,暗暗禱祝:「師父長命百歲,多福多壽,阿彌陀佛,菩薩保佑。」問道:「師父,咱們上哪裡去?」
九難道:「上北京去。」過了半晌,冷冷地道:「那姓鄭的要是跟來,誰也不許理他。哪一個不聽話,我就把那姓鄭的殺了!」
阿珂驚問:「師父,為什麼?」九難道:「不為什麼。我愛清靜,不喜歡旁人囉唆。」阿珂不敢再問,過了一會,忽然想到一事,問道:「要是師弟跟他說話呢?」九難道:「我一樣把鄭公子殺了。」韋小寶再也忍耐不住,「咯」的一聲,笑了起來。阿珂道:「師父,這不公平。師弟會故意去跟人家說話的。」九難瞪了她一眼,道:「這姓鄭的如不跟來,小寶怎能跟他說話?他同我糾纏不清,便是死有餘辜。」
韋小寶心花怒放,真覺世上之好人,更無逾於師父者,突然拉過九難的手來,在她掌心中親了一吻。九難將手甩開,喝道:「胡鬧!」但二十多年來從未有人跟她如此親熱過,這弟子雖然放肆,卻顯然出自真情,口中呼叱,嘴角邊卻帶著微笑。
阿珂見師父偏心,又不知何日再得和鄭公子重聚,越想越傷心,淚珠簌簌而下。
數日後三人又回北京,在東城一處僻靜的小客店中住下。九難走到韋小寶房中,閂上了門,低聲道:「小寶,你猜我們又來北京,為了何事?」
韋小寶道:「我想不是為了陶姑姑,就是為了那餘下的幾部經書。」
九難點頭道:「不錯,是為了那幾部經書。」頓了一頓,緩緩道:「我這次身受重傷,很有感觸。一個人不論武功練到什麼境界,力量總有時而窮,天下大事,終須群策群力,眾志方能成城。群雄在河間府開『殺龜大會』,我仔細想想,就算殺了吳三桂奸賊一人,江山還是在韃子手中,大家不過泄得一時之憤,又濟得甚事?倘若取齊了經書,斷了韃子龍脈,號召普天下仁人志士共舉義旗,那時還我大明江山,才有指望。」韋小寶道:「是,是,師父說得不錯。」九難道:「我再靜養半月,內力就可全復,那時再到宮中探聽確訊,總要設法找到餘下的七部經書,才是第一等大事。」
韋小寶道:「待弟子先行混進宮去,豎起了耳朵用心探聽,說不定老天保佑,會聽到些什麼線索。」
九難點頭道:「你聰明機靈,或能辦成這件大事。這一樁大功勞……」說到這裡,嘆了口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