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琪提起酒壺,斟了四杯酒,笑道:「今日你們哥兒三個結義,但願此後有始有終,做出好大的事業來。小妹敬你們三位一杯。」桑結笑道:「這杯酒自然是要喝的。」說著拿起了酒杯。
韋小寶忙道:「大哥,且慢!這是殘酒,不大幹淨。咱們叫人換過。」大聲叫道:「來人哪!快取酒來。」微覺奇怪:「麗春院裡怎麼搞的?這許久也不見有人來侍候。」又想:「是了。老鴇、龜奴見到打架,又殺死了官兵,都逃得乾乾淨淨了。」
正想到此處,卻見走進一名龜奴,低垂著頭,含含糊糊地道:「什麼事?」韋小寶心道:「麗春院裡的龜奴,我哪一個不識得?這傢伙是新來的,哪有對客人這般沒規矩的?定是嚇得傻了。」喝道:「快去取兩壺酒來。」那龜奴道:「是了!」轉身走出。
韋小寶見到那龜奴的背影,心念一動:「咦!這人是誰?白天在禪智寺外賞芍藥就見過他,怎麼他到這裡來做龜奴?其中定有古怪。」凝神一想,不由得背上出了一身冷汗,「啊」的一聲,跳了起來。
桑結、葛爾丹、阿琪三人齊問:「怎麼?」韋小寶低聲道:「這人是吳三桂手下高手武士假扮的,咱們剛才的說話,定然都叫他聽去啦。」桑結和葛爾丹吃了一驚,齊道:「那可留他不得。」韋小寶道:「二位哥哥且……且不忙動手。咱們假裝不知,且看他一共來了多少人,有……有什麼詭計。」他說這幾句話時,聲音也顫了。這龜奴倘若真是吳三桂的衛士所扮,他倒也不會這般驚惶,原來此人卻是神龍教的陸高軒。
這人自神龍島隨著他同赴北京,相處日久,此時化裝極為巧妙,面目已全然不識,但見到他的背影,卻感眼熟。日間在禪智寺外仍未省起,此刻在麗春院中再度相見,便知其中必有蹊蹺,仔細一想,這才恍然。單是陸高軒一人,倒也不懼,但他既在禪智寺外聽到自己無意中漏出的口風,說要到麗春院來聽曲,便即來此化裝為龜奴,那麼多半胖頭陀和瘦頭陀也來了,說不定洪教主也親自駕臨,要再說得洪教主跟自己也拜上把子,發誓同年同月同日死,那可千難萬難。他越想越怕,額頭上汗珠一顆顆地滲將出來。
只見陸高軒手托木盤,端了兩壺酒進來,低下頭,將酒壺放在桌上。韋小寶尋思:「他低下了頭,生怕我瞧出破綻,哼,不知還來了什麼人?」說道:「你們院子裡怎麼只有你一個?快多叫些人進來侍候。」陸高軒「嗯」的一聲,忙轉身退出。
韋小寶低聲道:「大哥、二哥、二嫂,待會你們瞧我眼色行事。我如眼睛翻白,抬頭上望,你們立刻出手,將進來的人殺了。這些人武功高強,非同小可。」桑結等都點頭答應,心中卻想:「吳三桂手下的衛士,武功再高,也沒什麼了不起,何必這樣大驚小怪?」
過了一會兒,陸高軒帶了四名妓女進來,分別坐在四人身畔。韋小寶一看,四名妓女都不相識,並不是麗春院中原來的姑娘。四妓相貌都極醜陋,有的吊眼,有的歪嘴,皮膚或黃或黑,或凹凸浮腫,或滿臉瘡疤。韋小寶笑道:「麗春院的姑娘,相貌可漂亮得緊哪。」只見那坐在桑結身邊、滿臉瘡疤的姑娘向他眨了眨眼,隨即又使個眼色。
韋小寶見她眼珠靈活,眼神甚美,心想:「這四人是神龍教的,故意扮成了這般模樣,她卻向我連使眼色,那是什麼意思?」端起原來那壺迷春酒,給四名妓女都斟了一杯,說道:「大家都喝一杯吧!」
妓院之中,原無客人向妓女斟酒之理,客人一伸手去拿酒壺,妓女早就搶過去斟了。但四名妓女只垂首而坐,韋小寶給她們斟酒,四人竟一句話不說。韋小寶心道:「這四個女人假扮婊子,功夫差極。」說道:「你們來服侍客人,怎麼不懂規矩,自己不先喝一杯?」說著又斟了一杯,對陸高軒道:「你是新來的吧?連烏龜也不會做。你們不敬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