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小寶道:「原來如此。烏拉草這一寶,咱們是用不著的。人參卻不妨挑他幾十擔,貂皮也提他幾千張回來,像索大哥這般至愛親朋,也可分分。」索額圖哈哈大笑。
正說話間,親兵來報,說是福建水師提督施琅來拜。韋小寶登時想起那日鄭克塽說過的話來,說他是武夷派高手,曾教過鄭克塽武功,後來投降了大清的,不禁臉上變色,心想這姓施的莫非受鄭克塽之託,來跟自己為難,馮錫范如此兇悍厲害,這姓施的也決非什麼好相與,對親兵道:「他來幹什麼?我不要見。」那親兵答應了,出去辭客。韋小寶兀自不放心,向另一名親兵道:「快傳阿三、阿六兩人來。」阿三、阿六是胖頭陀和陸高軒的假名。
索額圖笑道:「施靖海跟韋兄弟的交情怎樣?」韋小寶心神不定,問道:「施……施靖什麼?」索額圖道:「施提督爵封靖海將軍,韋兄弟跟他不熟嗎?」韋小寶搖頭道:「從來沒見過。」
說話間胖頭陀和陸高軒二人到來,站在身後。韋小寶有這兩大高手相護,略覺放心。
親兵回進內廳,捧著一隻盤子,說道:「施將軍送給子爵大人的禮物。」韋小寶見盤中放著一隻開了蓋的錦盒,盒裡是一隻白玉碗,碗中刻著幾行字。玉碗純淨溫潤,玉質極佳,刻工也甚精緻,心想:「他送禮給我,那麼不是來對付我了,但也不可不防。」
索額圖笑道:「這份禮可不輕哪,老施花的心血也真不小。」韋小寶問道:「怎麼?」索額圖道:「玉碗中刻了你老弟的名諱,還有『加官晉爵』四字,下面刻著『眷晚生施琅敬贈』。」韋小寶沉吟道:「這人跟我素不相識,如此客氣,定然不懷好意。」
索額圖笑道:「老施的用意,那是再明白不過的。他一心一意要打台灣,為父母妻兒報仇。這些年來老纏著我們,要我們向皇上進言,為了這件事,花的銀子沒二十萬,也有十五萬了。他知道兄弟是皇上駕前的第一位大紅人,自然要來鑽這門路。」
韋小寶心中一寬,說道:「原來如此。他為什麼非打台灣不可?」
索額圖道:「老施本來是鄭成功部下大將,後來鄭成功疑心他要反,要拿他,卻給他逃走了,鄭成功氣不過,將他的父母妻兒都……」說著右掌向左揮動,作個殺頭的姿勢,又道:「他要打台灣,報仇是私心,其實也有一份為國為民之心。他曾對我說,台灣孤懸海外,曾給紅毛國鬼子占去,殺了島上不少居民,好容易鄭成功率兵趕走紅毛鬼子,為我漢人百姓出了口氣。鄭氏子孫昏庸無能,占得台灣久了,遲早又會給外國鬼子占去,我大清該當先去占了來,統一版圖,建萬年不拔之基。他這番用心,倒是公忠為國,值得嘉許。這人打水戰是有一手的,降了大清之後,曾跟鄭成功打過一仗,居然將鄭成功打敗了。」
韋小寶伸伸舌頭,說道:「連鄭成功這樣的英雄豪傑,也在他手下吃過敗仗,這人倒不可不見。」對親兵道:「施將軍倘若沒走,跟他說,我這就出去。」向索額圖道:「大哥,咱們一起去見他吧。」他雖有胖陸二人保護,對這施琅總是心存畏懼。索額圖是朝中一品大臣,有他在旁,諒來施琅不敢貿然動粗。索額圖笑著點頭,兩人攜手走進大廳。
施琅坐在最下首一張椅上,聽到靴聲,便即站起,見兩人從內堂出來,當即搶上幾步,躬身請安,朗聲道:「索大人,韋大人,卑職施琅參見。」韋小寶拱手還禮,笑道:「不敢當。你是將軍,我只是個小小都統,怎地行起這個禮來?請坐,請坐,大家別客氣。」
施琅恭恭敬敬地道:「韋大人如此謙下,令人好生佩服。韋大人是一等子爵,爵位比卑職高得多,何況韋大人少年早發,封公封侯,那是指日之間的事,不出十年,韋大人必定封王。」韋小寶哈哈大笑,說道:「倘若真有這一日,那要多謝你的金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