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吃過烤鹿腿,更加興高采烈。韋小寶道:「好雙兒,我跟你在這樹林中做一對獵人公、獵人婆,再也不回北京去啦。」雙兒低下了頭,說道:「相公到哪裡,我總是跟著服侍你。你回到北京做大官也好,在這裡做獵人也好,我總是你的小丫頭。」韋小寶眼見火光照射在她臉上,紅撲撲的嬌艷可愛,笑道:「那麼咱們是不是大功告成了呢?」雙兒「啊」的一聲,一躍上了頭頂松樹,笑道:「沒有,沒有。」
兩人蜷縮在火堆之旁睡了一夜。次日醒來,雙兒又燒烤鹿肉,兩人飽餐一頓。韋小寶的帽子昨日騎在鹿背上奔馳之時掉了,雙兒剝下鹿皮,給他做了一頂。
韋小寶道:「昨日奔了一天,洪教主他們不容易尋到我們了,不過還是有些危險。最好騎了梅花鹿再向北奔得三四天,那麼我韋教主跟你雙兒夫人就仙福永享、壽與天齊了。」雙兒笑道:「什麼雙兒夫人的,可多難聽?再要騎鹿,那也不難,這不是鹿群過來了嗎?」
果然見到二十餘頭大鹿小鹿自東邊踏雪而來,伸高頭頸,嚼吃樹上的嫩葉。這森林中人跡罕至,群鹿見了二人竟毫不害怕。雙兒道:「鹿兒和善得很,最好別多傷他們性命。昨天這頭大鹿,已夠我們吃得十幾天了。」在死鹿身上斬下幾大塊鹿肉,用鹿皮索兒綁了起來,與韋小寶分別負在背上,慢慢向群鹿走去。
韋小寶伸手撫摸一頭大鹿,那鹿轉過頭來,舐舐他臉,毫無驚惶之意。韋小寶叫道:「啊喲,這鹿兒跟我大功告成。」雙兒咯地一笑,說道:「你先騎上去吧。」兩人縱身上了鹿背,兩頭鹿才吃驚縱跳,向前疾奔。
群鹿始終在森林之中奔跑。兩人抓住鹿角,控制方向,只須向北而行,便和洪教主越離越遠。韋小寶這時已知騎鹿不難,騎了兩個多時辰,便和雙兒跳下地來,任由群鹿自去。
如此接連十餘日在密林中騎鹿而行。有時遇不上鹿群,便緩緩步行,餓了便吃烤鹿肉。兩人身上原來的衣衫,早在林中給荊棘勾得破爛不堪,都已換上了雙兒新做的鹿皮衣褲,連鞋子也是鹿皮做的。
這一日出了大樹林,忽聽得水聲轟隆,走了一會,便到了一條大江之畔,只見江中水勢洶湧,流得甚急。兩人在密林中耽了十幾日,陡然見到這條大江,胸襟為之大爽。
沿江向北走了幾個時辰,忽然見到三名身穿獸皮的漢子,手持鋤頭鐵叉,看模樣似是獵人。韋小寶好久沒見生人,心中大喜,忙迎上去,問道:「三位大哥,你們上哪裡去?」
一名四十來歲的漢子道:「我們去牡丹江趕集,你們又去哪裡?」口音甚為怪異。韋小寶道:「啊喲,牡丹江是向那邊去嗎?我們走錯了,跟著三位大哥去,那再好不過了。」當下和三人並排而行,有一搭沒一搭地撩他們說話。原來三人是通古斯人,以打獵挖參為生,常到牡丹江趕集,跟漢人做生意,因此會說一些漢話。
到得牡丹江,卻是好大一個市集。韋小寶身邊那大疊銀票一直帶著不失,邀那三個通古斯人去酒鋪喝酒。正飲之間,忽聽得鄰桌有人說道:「你這條棒槌兒,當然也是好得很了,上個月有人從呼瑪爾窩集山那邊下來……」韋小寶和雙兒聽到「呼瑪爾窩集山」,心中都是一凜,對望了一眼,齊向說話之人瞧去,見是兩個老漢,正在把玩一條帶葉的新挖人參。
韋小寶取出一錠銀子,交給酒保,吩咐多取酒肉,再切一大盤熟牛肉,打兩斤白酒,送去鄰桌。兩名老參客大為奇怪,不知這小獵人何以如此好客,當下連聲道謝。韋小寶過去敬了幾杯酒,以他口才,三言兩語之間,便打聽到了呼瑪爾窩集山的所在,原來此去向北,尚有兩三千里,那兩個參客也從來沒去過。韋小寶把雙兒叫過去,要她說了些地圖上其餘山川的名字。兩名老參客一一指點,方位遠近,果與地圖上所載絲毫無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