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徐天川等所要的酒菜陸續送了上來。眾人提起筷子,正要吃喝,忽然馬蹄聲響,又有一伙人來到店中。有人叫道:「殺雞,切牛肉,做面,快,快!」
阿珂喜極而呼:「啊,鄭……鄭公子來了。」原來這一伙人是鄭克塽和他伴當。
他聽得阿珂呼叫,轉頭見到了她,心中大喜,急忙走近,說道:「陳姑娘、師太,你們在這裡,我到處找尋你們不見。」
那麵店甚是窄小,天地會群雄分坐六桌,再加上阿珂等三人坐了一桌,已無空桌。鄭府一名伴當向徐天川道:「喂,老頭兒,你們幾個擠一擠,讓幾張桌子出來。」
昨晚「殺龜大會」之中,鄭克塽身穿明朝服色,人人注目,徐天川等都認得他,天地會是延平郡王的部屬,原有讓座之意,只是這伴當言語甚為無禮,眾人一聽,都心頭有氣。玄貞道人罵道:「他媽的,什麼東西?」李力世使個眼色,低聲道:「大家自己人,別跟他一般見識,讓個座位無妨。」當下徐天川、關安基、高彥超、樊綱四人站起身來,坐到風際中一桌上去,讓了一張桌子出來。
這時鄭克塽已在九難的桌旁坐下。阿珂向韋小寶瞪了一眼,說道:「當面撒謊!又說鄭公子帶了四個什么女俠……」
韋小寶道:「鄭公子一到,你就不喜歡我坐在一起,又要說見到我便吃不下面,那也不相干。」走到徐天川身旁坐下,低聲道:「大家別認我。」徐天川等一見,都又驚又喜。這些人個個都是老江湖,機警萬分,一聽他這麼說,立時會意,誰都不動聲色。韋小寶又低聲道:「咱們只當從沒見過面,徐三哥,你去跟大家說說。」徐天川站起身來,走到李力世一席上,低聲道:「本堂韋香主駕到,要大伙兒裝作素不相識。」李力世等頭也不回,自顧喝酒吃菜,心下均自欣喜,片刻之間,每一桌都通知到了。
那邊桌上鄭克塽興高采烈,大聲道:「師太,昨晚會中,眾家英雄推舉我做福建省的盟主。大家商議大事,直談到天亮。我到客店中一找,你們已經走了,一路追來,幸喜在這裡遇上。」九難道:「恭喜鄭公子。不過這等機密大事,別在大庭廣眾之間提起。」鄭克塽道:「是。好在這裡也沒旁人,那些鄉下粗人聽了也不懂的。」原來天地會群雄都作了鄉農打扮,一個個赤了雙足,有的還提著鋤頭釘耙。昨晚會中人多,鄭克塽卻不認得。
韋小寶低頭吃麵,低聲說道:「這傢伙囂張得很,這幾天在河間府到處吹牛,說咱們天地會是他台灣延平王府的下屬,說總舵主見了他,恭恭敬敬的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又說咱們什麼堂的香主蔡老哥,從前是他爺爺的馬夫,什麼堂的香主李老哥,又是給他爺爺倒便壺的……」關安基怒道:「哪有這等事!蔡香主、李香主雖曾在國姓爺部下,都是上陣打仗的軍官……」徐天川低聲道:「關夫子,小聲些。」關安基點點頭。韋小寶又道:「他還說了好多陰損咱們青木堂尹香主的壞話。旁人說尹香主早歸天了。這小子說:『是啊,這姓尹的武藝低微,人頭兒又次,我早知是個短命鬼……』」關安基怒極,舉掌往桌上重重拍落,徐天川手快,一把抓住他手腕。
韋小寶知道群雄不肯得罪了延平王府的人,何況這小子是王爺的兒子,若非大肆挑撥,難以激得他們動手,眼見眾人惱怒,心下暗暗歡喜,臉上卻深有憂色,說道:「這小子胡說八道,本來也不打緊。只是他一路上招搖,說了咱們會中的許多機密大事,逢人便說切口,什麼『地振高岡,一派溪山千古秀』,自稱是坐在紅花亭頂上的,總舵主燒六柱香,他自己便燒七柱香。聽的人不懂,他就詳細解說……」
群雄一齊搖頭,會中這等機密如此泄露出去,要是落入朝廷鷹爪耳中,天地會兄弟人人有性命之憂,眼見鄭克塽神色輕浮,所帶的伴當飛揚跋扈,這哪裡還有假的?何況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