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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到這個「流」字,歌聲曼長不絕,琵琶聲調轉高,漸漸淹沒了曲聲,過了一會兒,琵琶漸緩漸輕,似乎流水汩汩遠去,終於寂然無聲。

陳圓圓長嘆一聲,淚水簌簌而下,嗚咽道:「獻醜了。」站起身來,將琵琶掛上牆壁,回到蒲團坐下,說道:「曲子最後一段,說的是當年吳王夫差身死國亡的事。當年我很不明白,曲子說的是我的事,為什麼要提到吳宮?就算將我比做西施,上面也已提過了。吳宮,吳宮,難道是說平西王的王宮嗎?近幾年來我卻懂了。王爺操兵練馬,窮奢極欲,只怕……只怕將來……唉,我勸了他幾次,卻惹得他很生氣。我在這三聖庵出家,帶髮修行,懺悔自己一生的罪孽,只盼大家平平安安,了此一生,哪知道……哪知道阿珂……阿珂……」說到這裡,嗚咽不能成聲。

韋小寶聽了半天曲子,只因歌者色麗,曲調動聽,心曠神怡之下,竟把造訪的來意置之腦後,聽她提起阿珂,心中一凜,當即站起,問道:「阿珂到底怎麼了?她有沒行刺平西王?她是你女兒,那麼是王爺的郡主啊。啊喲,糟了,糟了!」陳圓圓驚道:「什麼事糟了?」

韋小寶神思不屬,隨口答道:「沒……沒什麼。」原來他突然想到,阿珂本來就瞧不起自己,她既是平西王的郡主,和自己這個婊子的兒子,更加天差地遠。

陳圓圓道:「阿珂生下來兩歲,半夜裡忽然不見了。王爺派人搜遍了全城,全無影蹤。我疑心……疑心……」忽然臉上一紅,轉過了臉。韋小寶問道:「疑心什麼?」陳圓圓道:「我疑心是王爺的仇人將這女孩兒偷了去,或者是要脅,要不然就是敲詐勒索。」

韋小寶道:「王府中有這麼多高手衛士和家將,居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阿珂師姊偷了出去,那人的本事可夠大了。」

陳圓圓道:「是啊。當時王爺大發脾氣,把兩名衛隊首領都殺了,又撤了昆明城裡提督和知府的差。查了幾天查不到影蹤,王爺又要殺人,總算是我把他勸住了。這十多年來,始終沒阿珂的消息,我總道……總道她已經死了。」

韋小寶道:「怪不得阿珂說是姓陳,原來她是跟你的姓。」

陳圓圓身子一側,顫聲道:「她……她說姓陳?她怎會知道?」

韋小寶心念一動:「老漢奸日日夜夜怕人行刺,戒備何等嚴密。要從王府中盜一個嬰兒出去,說不定還難於刺殺了他,天下除了九難師父,只怕沒第二個了。」說道:「多半是偷了她去的那人跟她說的。」陳圓圓緩緩點頭,道:「不錯,不過……不過為什麼不跟她說姓……姓……」韋小寶道:「不說姓吳?哼,平西王的姓,不見得有什麼光彩。」

陳圓圓眼望窗外,呆呆出神,似乎沒聽到他的話。

韋小寶問道:「後來怎樣?」陳圓圓道:「我常常惦念她,只盼天可憐見,她並沒死,總有一日能再跟她相會。昨天下午,王府里傳出訊息,說王爺遇刺,身受重傷。我忙去王府探傷。原來王爺遇刺是真,卻沒受傷。」

韋小寶吃了一驚,失聲道:「他身受重傷,全是假裝的?」陳圓圓道:「王爺說,他假裝受傷極重,好讓對頭輕舉妄動,便可一網打盡。」韋小寶茫然失措,喃喃道:「果然是假的,我……我這大蠢蛋,早該想到了。」心想:「大漢奸果然已對我大起疑心。」

陳圓圓道:「我問起刺客是何等樣人。王爺一言不發,領我到廂房去。床上坐著一個少女,手腳上都戴了鐵銬。我不用瞧第二眼,就知是我的女兒。她跟我年輕時候生得一模一樣。她一見我,呆了一陣,問道:『你是我媽媽?』我點點頭,指著王爺,道:『你叫爹爹。』阿珂怒道:『他是大漢奸,不是我爹爹。他害死了我爹爹,我要給爹爹報仇。』王爺問她:『你爹爹是誰?』阿珂說:『我不知道。師父說,我見到媽後,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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