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雙方官員見中國欽差大臣發怒,無不駭然。只是他說話猶似一長串爆竹一般,別說費要多羅莫名其妙,連中國官員和雙方譯員也均茫然不解。韋小寶這些罵人說的話,全是揚州市井間最粗俗低賤的俗語,揚州的紳士淑女就未必能懂得二三成,索額圖、佟國綱等或為旗人,或為久居北方的武官,卻如何理會得?
韋小寶大罵一通之後,心意大暢,忍不住哈哈大笑。
費要多羅雖不懂他罵人的污言穢語,但揣摩神色語氣,料想必是發怒,忽見他又縱聲大笑,更加摸不著頭腦,問道:「請問貴使長篇大論,是何指教?貴使言辭深奧,敝人學識淺陋,難以通解,請你逐句慢慢地再說一遍,以便領教。」韋小寶道:「我剛才說,你太也不講道理。我要你的祖母來做甜心、做老婆。」
費要多羅微笑道:「我祖母是莫斯科城出名的美人兒,她是彼得洛夫斯基伯爵的女兒。原來中國大人閣下也聽到過我祖母的艷名,敝人實在不勝榮幸之至。只可惜我祖母已死了三十八年啦。」韋小寶道:「那麼我要你母親做我的甜心,做我老婆。」
費要多羅眉花眼笑,更加歡喜,說道:「我的媽媽出於名門望族,皮膚又白又嫩,她會做法國詩。莫斯科城裡有不少王公將軍很崇拜她。我們俄國有一位大詩人,寫過幾十首詩讚揚我的媽媽。她今年雖然已六十三歲了,相貌還是和三十幾歲的少年婦人一樣。中國大人閣下將來去莫斯科,敝人一定介紹你和我媽媽相識,要結婚恐怕不成,做甜心嘛,只要我媽媽願意,自然可以的。」原來洋人風俗、如有人贊其母親、妻子貌美,非但不以為忤,反深感榮幸,比稱讚他自己還要高興。
韋小寶卻以為此人怕了自己,居然肯將母親奉獻,有意拜自己為乾爹,滿腔怒火登時化為烏有,笑道:「很好,很好。以後如來莫斯科,定是你府上常客。」拉著他手,走入帳中。
雙方副使隨員跟著都進了營帳。韋小寶等一行坐在東首,費要多羅等一行坐在西首。
費要多羅說道:「敝國攝政女王公主殿下吩咐,這次劃界談和,我們有極大誠意,雙方必須公平,誰也不能欺了對方。因此敝國提出,兩國以黑龍江為界,江南屬於中國,江北屬於俄羅斯。劃定疆界之後,俄羅斯兵再也不能渡江而南,中國兵也不能渡到江北。」韋小寶問道:「雅克薩城是在江南還是江北?」費要多羅道:「是在江北。該城是我們俄羅斯人所築,可見黑龍江江北之地,都是屬於俄國的。」
韋小寶一聽,怒氣又生,問道:「雅克薩城內有座小山,你可知叫什麼名字?」費要多羅回頭問了隨員,答道:「叫高助略山。」韋小寶懂得羅剎語中「高助略」即為「鹿」,說道:「我們中國話叫做鹿鼎山。你可知我封的是什麼爵位?」費要多羅道:「閣下是鹿鼎公,用我們羅剎話說,就是高助略山公爵。」韋小寶道:「這樣一來,你是存心跟我過不去了。明知我是鹿鼎公,卻要把我的鹿鼎山占了去,豈不是要我做不成公爵麼?」費要多羅忙道:「不,不,決無此意。」
韋小寶問道:「你是什麼爵位?」費要多羅道:「敝人是洛莫諾沙伐侯爵。」韋小寶道:「好,那麼洛莫諾沙伐是屬於中國的地方。」費要多羅吃了一驚,隨即微笑道:「敝人的封邑洛莫諾沙伐尚在莫斯科之西,怎能是中國的地方?」
韋小寶道:「你說你的封邑叫作老貓拉屎法……」費要多羅道:「洛莫諾沙伐。」韋小寶不理他,繼續說道:「從我們的京城北京,到老貓拉屎法一共有幾里路?要走幾天?」費要多羅道:「從洛莫諾沙伐到莫斯科,一共五百多里路,五天的路程。從莫斯科到北京,總得走三個月吧。」韋小寶道:「這樣說來,從北京到老貓拉屎法,得走三個月零五天,路程是遠得很了。」費要多羅道:「很遠,很遠!」韋小寶道:「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