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瘦弱,若说哪里变了,大概,是气质沉淀不少,不如当年一般青涩了。季青宛挑了挑眉毛,可巧,她有事想问他,他便出现了。
抬目扫一圈,确定周围无人偷听,季青宛凑近旬子溪,压低了声音,正色道:“昨夜发生的事,你可有告诉你母亲?亦或者告诉了旁人?”
旬子溪懵懂的摇摇头:“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也没告诉过旁人,等下我去看望父亲的病情,顺便同母亲说。”
季青宛若有所思的摩挲着下巴。他没将昨夜发生的事告诉侍郎夫人?哟,事情说到这里,便有意思了。
抬手揪一片树叶,横放在眼前,季青宛别有深意道:“你父亲母亲感情真好,多年来如一日,让人羡慕得紧。”
旬子溪傻笑道:“许多人都这样说,母亲虽是妾室,但父亲一直拿她当正室看待。青宛,你可放宽心,以后也我会像我父亲对待我母亲那样对你好。”
季青宛猛然抬首:“侍郎夫人是妾室?!”她明明记得,她看的璧国史记上头有写,打长公主楚羽死后,黄门侍郎旬扬便将妾室安怀吟升为了正室夫人,难道史书记载同事实情况有出入不成?
旬子溪不大明白季青宛为何突然震惊至此,他领着季青宛朝外走,一壁走,一壁道:“你也没看出来吧,璧国鲜少有人知晓此事,也因青宛你是我喜欢的女子,我才会对你说。”
旬子溪出生那天,恰逢璧国长公主楚羽去世三周年祭日,他娘亲在晨起时便觉得腹痛,一直痛到子时前刻,才终于将他生下来。
他是王城旬家的第九代嫡传世子,亦是黄门侍郎的亲生儿子,一出生,便顶着这两顶光环,前途不可限量。
五岁前,他是由有他娘亲亲自照顾的,五岁后,他娘亲手上的事渐渐增多,便将他托付给府上的嬷嬷带。府上的嬷嬷说,他原本还是有个哥哥的,但他那位哥哥命途可谓多舛,生下来没几日,便被自长公主楚羽故意摔死了。
虽说长公主后来因草菅人命被女帝赐死,甚至连皇陵都没让她进,但他那早夭的哥哥,却再也活不活来了。
他从小也一直以为,他娘亲是侍郎府的正室夫人,直到他到了识字的年纪,能看得懂族谱,才知晓,原来,他娘亲只是妾室。
旬氏一族的族谱保管在侍郎府的祠堂里,他刚学认字的时候,总爱找有字的册子看。一日跑到祠堂,瞧见旬氏的族谱,觉得有些好奇,他便拿过来看了。
长子一栏是空白的,甚么都没写,次子一栏写的是他的名字,家主一栏写的是他父亲的名字,然正妻一栏,填的却不是他母亲的名字,而是他从嬷嬷口中听来的,那个摔死他哥哥的女子的名字:楚羽。
他娘亲甚至连族谱都没入。
他当时觉得甚为不平,特意跑到他娘亲跟前哭了哭,他娘亲倒是很平和,宽慰他半日,告诉他,她并不在乎名位,入不入族谱于她而言,本就是件无关紧要的事。
他娘亲都这样说了,旬子溪也不好再哭下去,心中虽有不平,也只好暂且忍住。长大成人后,旬子溪试着同他父亲提了此事,暗示他将他娘亲载进旬氏族谱,不要再让个已死之人占据正室之位。
他的父亲、璧国的黄门侍郎静默许久,甚么话都没说,甚么事都没做,到现在,他娘亲的名字,仍未出现在旬氏族谱里。
说来也奇怪,他父亲虽没扶正他娘亲,却也没另娶正室,侍郎府里只有他娘亲一个女主人。他娘亲虽在妾位,吃喝用度都是按照正室夫人的份例来的,从未受过亏待。他虽与他父亲有千丝万缕的血缘关系,却始终没弄懂,他究竟是何用意。
除了他,以及他父亲娘亲,放眼整个璧国,没几人知晓,他娘亲如今仍是妾室,并未升为正室。
说来,也算是一桩秘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