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都知道”的意思是说,反正就那样,没有什么超乎想象力的东西会发生在相声这门“艺术”身上。就好像你早上来到一个国营早餐铺子里,那就意味着你来之前就已经接受了必须吃火烧、油条、豆浆的现实,这铺子里只卖这个,要想得到广东早茶极富创造力的五花八门的惊喜,这里没有。
艺人是什么?我们好像已经忘了。或者说,很多年已经不时兴这个词了。现在时兴的是“演员”、“明星”、“艺术家”、“著名演员”、“著名艺术家”、“大明星”、“大腕”……艺人这个词在当下语境里显得过于含糊,不够响亮,是打把式卖艺的“艺”还是艺术的“艺”?听着让人感到“寒碜”。在很多年以前,艺人也确实是一个苦出身的行当,打小苦练技艺,在不断卖艺的过程中成名成家,没有谁半路出家能成“艺人”的。艺人,这个舍身的行当,在这个速朽的时代里,哪里还能时兴?
有人说了,相声不是已经“新”了吗?我们也在创新啊。郭德纲说得好,“好比厨师炒菜,你可以发明新的菜,但最起码你得知道什么叫炒勺,哪个叫漏勺,你拿着痰桶炒菜说是革新,那他娘的谁敢吃啊”。
相声二十多年的“新”历史,就是一个惨不忍睹的“痰桶炒菜”史。尤其是在电视化了以后,相声从了娱乐圈的良,声音艺术拜服于强大的影像媒介威力,相声“艺人”纷纷成为“演员”,抛弃了小剧场的民间生存,彻底放弃与台下互动的即兴语言盛宴,相声的生命力从此衰竭。关于相声的衰竭,在郭德纲出现之前,有一个最便宜的自我安慰说,“人民群众的文化生活日益丰富多彩”。
所幸,在天桥的犄角旮旯里,突然有一个相声艺人郭德纲还魂了。在这个出奇年轻的相声艺人看似暴得大名之际,天下忽然熙熙而来,像看任何一个在这个时代一夜成名的“超女”那样,把他当作流行时尚的一种。既然是时尚,就可能过时,所以就要趁早趁热来。
但是这个郭德纲他怎么看都跟别人有点不同。在他忽然莫名其妙红火之前,他在北京的茶楼里已经孜孜以求了十来年。不仅如此,在十年前的十年前,当他还是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时,就已经在天津卫苦练相声技艺,并且十分清楚,相声就是自己的命。
郭德纲不仅还魂,还带着前世今生的一部血泪史。就在郭德纲忽然成为全国杂志的封面人物时,天津师父杨志刚忽然现身,揭开郭德纲曾经伪造领导签名报销数千元装修款的过往。关于这段过往,郭德纲称自己因此含恨离津,在北京忍饥挨饿数年,才找到自己在相声门里落脚的地方。郭德纲在天津的学艺历史因为杨师父这次并不愉快的消息发布得见天日,而他和天津相声门的恩恩怨怨也浮出水面。
像这样的血泪史,在这个和谐盛世里已经很少看见了,一个三十出头的相声艺人身上竟然揣着,实在令人诧异。它对于我们的价值,并不只是一个跌宕起伏的传奇。事实上,它好像忽然揭开了相声门里的一角,让我们不禁想窥看,这血泪史究竟是郭德纲自己的,还是相声的。一个相声艺人,他在相声门里要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成名成角,究竟需要什么样的付出。
而这些,也许比坐在舒服的电视客厅里,感叹如今是电视时代了,相声不中用了,郭德纲挽救不了相声了,如是等等,来得有价值一些吧?
所以,本书遍访相声界各阶层人士,把相声的生存状态和相声门里的法则做了一个真实的梳理。通过这次梳理,有心人也许能看到我们真实的相声和真实的“郭德纲们”。而我们的“郭德纲们”,究竟怎样才能够不再总是“戗着茬儿”地生存?相声,能不能成为我们生活艺术的常态,而不是变态?这些问题,只能留待“郭德纲们”去解决了。
郭德纲:从没指望登上多高的庙堂
郭德纲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