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有她这个女儿吗?她不确定。
采青浅浅一笑,笑容里面没有自怜,有的只是豁达。
“去吧!好好玩,别同我闷在这儿,若真有人问起,就说是我支使你到前头去的。”
采青催促,小茹个性活泼外向,硬是把她和自己关在一块儿,着实委屈。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小茹向来忍不住诱惑,新奇的、繁华的,所有女子喜欢的事项,她样样爱。“我只去一下下。”
“去多久都没关系。”抛给小茹一个安慰笑颜,对于她,采青向来纵容。
“嗯。”甜甜笑开,小茹转身退出房外。
从案上取出小说,采青倚着窗棂,窗外一片青翠竹林,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间或几声啁啾鸟鸣,冷清月色照进屋内。
这里是娘生前住的地方,当年,阿玛临时起意,宠幸婢女,娘的身分低贱卑微,遭到王妃和众姨娘排挤,阿玛不得不将她们母女安排在此处。
这里离前院有点距离,但采青很愉快,她不喜同人争夺,她爱一个人安安静静。
采青七岁那年,娘过世,阿玛来见亲娘最后一面,娘不求身分地位,只求阿玛给爱念书的采青找个师傅学习认字,阿玛应了,送来饱学夫子,这是采青生命中的第一件礼物,也是唯一一件。
她在书册里识得一番天地,识得男子的豪情壮志,也认得女子的娇羞爱情。
书册陪她成长,知识满足她的需求,她总在书中世界遨翔,在书中满足所有幻想。
远处隐隐传来喧嚷,采青合起书,倾耳细听。
怎么回事?这里很少人进出的呀,至于访客?不可能……
才思及此,猝不及防,门扇突地被撞开,一个高大的黑衫男子闯进来。
他手臂挂彩,血从袖口处缓缓渗出,在地面落下痕迹。
采青忘记呼叫,她的心思全教那双浓墨大眼吸引住。
锐利眼光像寒箭般朝她射去,所有人都该为这双充满怨恨的眼光胆寒,而她,也该感到恐惧的,但采青并不。
说不上来为什么,也许是、是……是那股说不出口的熟悉……
奇怪对吧?分明是没见过面的两个人,她竟觉得对方熟悉?
他的眼光、他的浓眉、他高健强硕的体魄,彷佛她曾经见过几千几百次。
咬唇不解,采青迎向前,她想弄清楚感觉,伸出手,未触上他斜飞剑眉,对方防卫似地举高手中剑刃,用眼神恐吓她不准越雷池一步。
采青放下手,蠢蠢欲动的,是胸口间的翻腾,她今天是怎么了?
放下手,她说:“你受伤了,该包扎伤口。”
他的眼情没有半分松懈,剑仍然横在两人之中。
采青从怀中掏出绣帕,交到他面前。“擦擦吧!”
他不动作,采青把绣帕放在桌面,回身拿来布巾,拭去地上血痕。
刺客眼望采青的镇定,他摸不透她的心意,但确定她无害于己。
他拿起桌上帕子,摊开,帕上绣的不是富贵牡丹,不是比翼鸳鸯,而是干干净净的几竿青翠修竹,和她的人一样干净纯洁、教人舒服。
他把绣帕覆在伤口,撕扯衣襬布条,绑紧。
倒来清茶,采青用眼神问他——要喝吗?
不懂客气,他接过杯子,仰头,水全落入腹中,未尝全滋味,只觉甘甜清新。
“你肯定是渴得紧。”采青自言自语。
他没回她一言半语。
她低眉,再倒来一杯水,那是她晨起收集竹叶清露泡开的茶水,甘甜中间,夹带了淡淡的竹叶芬芳。
他接住,又是仰头饮尽。他的确渴得紧,埋伏一夜,功败垂成,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