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會兒天。」喻蘭洲兩手揣兜里,手指摩挲著糖果紙,「爺爺早知道靜靜生病這件事我沒告訴你,生氣麼?」
「沒什麼好生氣的。」鬧鬧搖搖頭,「肯定是爺爺不讓你說。」
是這樣,老爺子讓他別說,那他就不說,人在國外也會定時打過去把彭靜靜的情況匯報給老人,好叫他安心。
一開始是因為想這丫頭,到後來,慢慢的,是真的把爺爺當成自己的家人在關心,他感覺的到爺爺也把他當自己的孩子在關心,他每回打過去,老爺子張口第一句就是那天墨爾本的氣溫。
說我看天氣預報今兒10度,你衣服穿夠沒有?
說我看天氣預報今兒最高30度,蘭洲你記得多喝水呀!
「明天,別緊張。」他抬起手,修長的食指輕輕壓了壓女孩厚厚的發簾,像滑梯梯一樣從上面滑到發尾,很利落地收手。
「好。」鬧鬧的眼睫顫了顫。
等待是很難熬的一件事,他們一家,從秋天等到了冬天,熬過了化療,終於等到了手術。明天,經過了明天,一切似乎才能塵埃落定。
彭鬧鬧不知道妹妹的心情確切來說是怎麼樣的,就她自己而言,她已經開始準備手術後的事宜,準備尚還不需要操心的靶向。
這一晚,她睡在彭靜靜的床邊。
小姐倆手拉手,一夜都沒有鬆開。
到了半夜,她甚至爬上床,小小一團挨在妹妹腳邊。
以為妹妹睡了,她睡不著,想守著她,好好守她一夜。
然後就聽見,彭靜靜含著哭腔喊了聲:「姐。」
以為她是害怕了。
彭鬧鬧將她扶起來,湊近了去瞧,卻沒瞧見她掉金豆豆。
他們姐倆,也不知道跟誰較勁,說不哭就真熬著,一次都沒哭過。
「姐你是不是一點都不開心?」就在彭鬧鬧絞盡腦汁想說個無與倫比好笑的笑話哄妹妹開心的時候,被問倒了。
在夜深人靜、明天即將迎來重要手術的這個時候,她不想說謊。
她也騙不了誰。
於小寶成天說她:「你不是從前的鬧鬧了。」
從前的鬧鬧是怎麼樣的呢?
她已經忘記了。
她總是會想起那個叫喻蘭洲的男人,想起他們分手了,他們吵架了,他在他的房間對她說了一番話,她後知後覺發現他在生氣,她很想他,可也氣他,這些複雜的情緒圍繞在妹妹生病這件事上,就成了找不到線頭的毛球團,一團糟。
……
彭靜靜的手術是早晨第一台。
在化療的這幾個月里她總是能看見病友們被平車接走,又被推回來。
現在,輪到她,躺在了那輛平車上,身邊,有父母,有姐姐。
平車從甲乳病房下到四樓,經過一條長廊就到了喻蘭洲最常約的手術室。一路上彭鬧鬧都在默默觀察妹妹的表情,她顯得很鎮定,只是絕不鬆開她的手,長廊中間躺著一條狗,一條毛色麥黃的流浪狗,寒冬臘月的,外頭太冷了,它也知道要來這裡取取暖。
沒有人會驅趕它,它也不怕人,平車到了近前也高冷地沒有避開,反而是熱愛小動物的護工把著車頭繞了個彎,避開它,通過了這條長廊。
起風了,窗戶外的樹梢被吹得搖搖晃晃,而這一隅十分安靜,十分神聖。
「姐。」彭靜靜微微揚起上半身,像是有話要說。
彭鬧鬧趕緊彎腰下去,車停在手術室門口,護工打開門,知道這位啥來頭,沒催,也沒聽牆角,先進去了。
彭靜靜的眼淚驀地奪眶而出,「我想告訴你,一切都是我,你和他之間有誤會,根本不是他提的分手,是我希望你跟他分手,所以我騙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