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遵母后之命。”百官拜伏于地,桫椤等人亦跪倒在旁,千姿抬眼直视白莲,如一把饮血归鞘的剑。
退朝后,大殿上众人散去,白莲与千姿默契地留下。脚下铺就的金砖远远隔开了这对母子,不知怎地,白莲想起他蹒跚学步的情形,同样遥远的距离,他是那样灿烂地笑着,而她是最终的目的地。
“你知道,我拥立兰伽,并不是想掌权。”她空洞的眼望着殿上金柱,如同锁于柱上的彩鸟,飞不出宫廷重重的屋檐。千姿冷冷的像看着陌生人,白莲的心大恸,带了哭腔道:“你不认我这个母后了?”
“拜你所赐,王弟不会接受如此结局。”千姿皓齿明眸,却是咬了牙带着恨,浓烈的笑意在白莲看来越发讥诮难挡,“我进宫之前,他已召集手下所有家将死守冰岩堡。你要我派多少人马去擒他回来?”
白莲大惊,“你……你要置他于死地?他是你亲弟弟。”
千姿不耐烦地道:“他不曾当我是哥哥。”
“不,不!”白莲跳下金椅,绚烂的织金锦衣在大殿上留下一痕迤逦的伤口。她奔过来,像一尾无助的鱼扑向千姿,“我们从不想害你,你不能杀他。”
“母后啊,你从来不信我的善良。”千姿几乎有点嫌弃地推开她,端正地朝她一笑,白莲只觉背脊一凉,寒意尽生。“这样吧,若是母后能说动他弃械归顺,自削爵位封地,我就饶他一命。”
饶他一命。白莲想,这样血淋淋的词终于应在她儿子身上,骄傲如兰伽,是否宁可死在沙场?他是不会低头的,她灌输了太多他必然成王的道理,积重难返,是她害了他。白莲颓然地摇头,她该如何面对兰伽的失望?要她去劝降,等于摧毁兰伽的多年信仰,她做不到,也根本无力去做。
“你还是舍不得。”千姿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递给她一杯水。白莲只觉心很累,很累,黯然取杯饮了,品到一点别样的滋味。她茫然伸手想扶住千姿,有一群宫女走来架着她,缓缓倒下的时候,她忽然有某种喜悦。昏昏沉沉的她不必向任何人交代,也就不再有任何的愧疚。
就这样一醉便好。
天渊庭内。
午膳后一众人正在歇息,萤火领了一个人进门。那人黄衣小帽,瞥见紫颜就嘟嘟地道:“紫先生,我家公子爷有请!先生几月不见清减了,咦,长生倒像是胖了些。啊,紫夫人也在,我替公子爷问候夫人安好。请夫人通融,公子爷着小人立即迎紫先生入府呢。”
侧侧忍俊不已,戳了他的脑袋道:“你是叫轻歌吧,还是这么爱唠叨。”长生大笑,跟着也戳他一下,“奇怪,千姿那么讲究的人,竟没被你烦死。哦,我忘了,你在他跟前憋得好辛苦。”
轻歌赧颜一笑,道:“跟着公子爷是很辛苦,不过他对我很大方,到底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对啦,骁马帮的人都在苍尧呢,几时你们过来一起喝个酒。我们瞒着太师阴阳就好,省得他多嘴。呃,我好像又说多了,不知道紫先生几时能出门?”
“这就动身吧。”侧侧将紫颜往轻歌那边一推,笑眯眯地道,“你们在路上慢慢聊。”
轻歌像飞扬的鸟,欢快地迎了紫颜赶赴太子府。
路上紫颜道:“二帮主他们跟了千姿回苍尧,莫非都不管帮中生意了?”轻歌没意识到他话中有话,少年的眼中仿佛只看见天空,爽朗地笑道:“骁马帮向来一年只做几单生意,今年光是一件祥云宝衣,就足够往日一笔大买卖,说起来多亏了紫先生。公子爷说,跟了他将来总要做更大的事,我想也是,北荒的买卖已做不完,若是能连通四方各国,还不把生意做到天上去!”
他单纯而热烈地幻想未来,追随千姿是他最大的幸福。紫颜想到长生,不由一叹,在这诡谲莫测的世间,他和千姿能否承担起他人殷殷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