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石子错落相间,如天地开了棋盘对决。妙的是上空山岚聚合,袅袅云烟如絮如丝,摇曳生姿悠悠荡来,等饱览了它的秀色,又舞着娉婷曼妙的身段往别处去了。
虞泱指了溪边一进粉墙黛瓦的平房,说道:“此处是青莲院,供诸位大师日常起居之用。酉时家主在霆风阁设宴为诸位压惊,请先随我入内休憩,沐浴更衣。”
紫颜抬头望了,庄内其他建筑皆是金碧辉煌,独此间如小家碧玉,不带一丝富贵气。及进了院内一看,三四亩大的池塘内净植青色莲花,虽是三月天气,业已娇恣盛放。花大如斗,翠盖如云,幽香芳馥,站于池边便觉阵阵香气入窍,心神皆荡。
姽婳喜出望外,暗自窃笑,悄声对紫颜说道:“这种青莲子有异香,拿来吃了,能使人肌肤如玉,体味清香。”
紫颜笑道:“原来不是做香料。”姽婳道:“美食也很重要!何况又能养颜,你我晚间来多偷些回去。”紫颜皱眉,推搪道:“我……不会游水。”姽婳叫道:“什么?”这一喊声音大了,虞泱回过头道:“大师有何吩咐?”姽婳忙笑道:“无事,若有碗莲子汤清清火,就再好不过。”
青莲院各屋内冰奁珠缨,锦墩矮几,陈设极为雅致。紫颜进了自己房中,见有一架榉木刻诗画中床,床头插了新摘的紫薇,姹紫嫣红,娇艳欲滴。他的行李已放置在红木六足云龙纹圆桌上,旁边备有几身换洗衣物,紫颜拎起来看了,料子皆是价值不菲的宫绸,撄宁子出手果然阔绰。
姽婳沐浴后换了一件桃红潞绸夹衣,清新怡人的模样与青莲院的素雅两相辉映。刚过午时,虞泱遣人送来饭菜,她嫌一人吃太闷,反正辰光尚早,端来与紫颜一起享用。紫颜见她素身打扮,知她见过青鸾的绝艳衣衫收了攀比的念头,遂笑道:“衣衫不如人,这容貌还有得救。”姽婳啐道:“我天生丽质,才不要靠你易容。”
两人说说笑笑,一顿饭吃得甚是愉快。闲来无事,紫颜道:“不如去看傅传红在做什么。”姽婳与他一拍即合,丢下碗筷冲到隔壁屋里。
傅传红昨日中过毒,如今赶路累了一场,恹恹地无甚气力,半卧在湘妃睡榻上。姽婳也不做声,兀自伸手过去,青青翠镯上传来一股振奋的香气,令傅传红为之一爽。
“这是什么香气?”
“西海的迷迭之香。”
“播西都之丽草兮,应青春之凝晖。流翠叶于纤柯兮,结微根于丹墀……”傅传红情不自禁吟哦了两句,直勾勾地盯了那只缠了青茎的镯子,迟疑道:“送给我可好?”
姽婳摊开手,“你拿什么换?”傅传红喜道:“我为你作幅画如何?”姽婳道:“不稀罕。你画完又撕又涂的,不是把我给毁了?不干。”
傅传红吃吃地道:“我……不会,一定好好地画,绝不轻易毁画。”
他一向爱惜羽毛,不愿手下流出次品,每见作品稍有不妥,立即彻底损毁不令流传。姽婳见过他涂去为易容后的紫颜和她所作的画,分明已是神品,偏刻意求全,让两人无法收藏到那幅好画,一想到此心中大叹可惜。
紫颜嘿嘿一笑,对傅传红道:“传红,难得我上回易容,姽婳姐姐有机会扮成男儿。这样罢,你若能重画昨日初遇我们时的情形,我就替你把镯子求了来。”
傅传红道:“这有何难?”当即取出笔墨素绢画了起来。此时傅传红满腹情意,笔下如有神助。姽婳起先尚不肯来看,后来见他勾勒紫颜的女儿身,委实以假乱真与易容无异,不由得凑近了来看。
画中紫颜双髻娇俏,于右前方站立,玉容清纯妩媚。姽婳则是个翩翩佳公子,稍侧了脸站于其后,若有所思若有所遗。
“呀。”姽婳情不自禁地赞好,事隔一日,傅传红所绘丝毫不逊于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