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不是明夜!那个小皮蛋对待他胡子的手法向来不是拔就是扯,何曾这样乖巧又小心翼翼?
不是小乖,这小子去年起就不肯让他抱着睡了,让他整整郁闷了半个月,真是不贴心的臭小子!
“小田?舟儿?莓果?阿棠?”肯定不是庭松,他都十三岁了,哪有这么小。
“胡子大叔?”很细很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胡子……大叔?
这个称呼、这个称呼……他很满意!哈哈哈……
他倏地睁开眼,“娃娃乖,再叫一声。”
怀里的孩子吓了一跳,“啊”的一声惊叫,小身子一窜,脚丫差点踹上他,亏他反应快,下意识一弓身才躲过致命一击。
他最近怕是和脚底板犯冲,先是三哥,然后是小林木匠,现在又是这小孩……咦?这孩子……好、好……面黄肌瘦啊!
一看就知道是穷人家的孩子,肌肤黄黄的,头发涩涩的,小下巴尖尖的,大眼睛因缺乏滋养而显得有些黯淡,脸蛋长年露在户外生了两颊红色的雀斑,身上瘦得没二两肉,肋骨一根根清晰可见。
但,即使如此,也能看出是个很好看的小女孩,笑起来露出白白的小牙齿,好秀气。
慢着……女孩子?
楼江槐眼睛迅速一瞄,这孩子头上没有头绳,身上连个肚兜都没有,下面穿条小小的棉裤,这样他也看出是个小女娃,真佩服自己的慧眼如电啊!
他怜惜地搂住她,“小姑娘,你有没有爹娘?愿不愿意和我回家?”
小女孩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有爹,娘已经不在了,我为什么要和你回家?”
虽是个十岁不到的孩子,但咬字清晰,一字一句,该答便答,想问便问,好,他喜欢!
“有爹娘我就拐不得了。”楼江槐喃喃道,身上冻僵后缓过来的部位还隐隐有些发麻,让他记起了之前他被小木匠踹了一脚不幸滑进雪窟窒息的蠢事,不由得低咒一声,又扬起和善无比的笑脸,“我怎么会在这里,是你还是你爹救了我?”
小女孩摇头,“是你哥哥带你来的,还有一个叫林子的大哥跟你们在一起,他们两人在姜大婶家休息,一会儿会过来看你。”她有些怀疑地摸摸楼江槐的大胡子,“那真是你哥哥吗?你看起来比他老多了。”
楼江槐脸皮微微抖了下,非常严肃地纠正:“这个不叫比他老,而是比他年长,比他威风,比他老成,比他成熟,比他……这么多词你不懂对不对?没关系,你长大就明白了。”亏他刚才正想夸她口齿灵活,条理分明,居然把他的成熟威武说成……老?他刚才没听见这个字,自动跳过。
这时,门帘挑起,一个看起来很……老——看到这人,楼江槐更加坚信“老”这个字绝不可能套在自己头上——的老伯端了一碗热水进来。
“小扇,你帮人家焐脚了没有?”
小女孩“哟”了一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忘了。”
“没记性,你还记得什么!”老汉把热水放在炕沿上,局促地搓了搓手,憨厚地笑着,“大爷,你的脚冻了很久,虽然没生冻疮,也得好好焐焐,不然以后落了病根可不得了。”
楼江槐感激万分,世上最纯朴的就是这些平常百姓了,萍水相逢也能尽心尽力,不辞辛苦,“老丈,你别费心了,我好得很,才不到一天能冻到什么程度。”
“可别这样不经心,少时得病老来苦,二十年后就知道厉害了。”老汉又转身掀帘而出,“你先喝口热水暖暖身,我再多添些柴把炕烧得更热些。”
外屋响起抱柴劈柴的声音,小女孩钻出被窝就将楼江槐的脚往褥底塞,火炕简陋,受热不匀,褥底某一处颇烫,楼江槐大叫一声缩回脚,小女孩又“格格”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