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打得够了,说老实话,小弟一个书生,这杀人的差事,也早做的厌了,兄若有心,可怜这江南百姓困苦了这么久,早些顺时而作,你我弟兄,便可了了自家心愿,从此再不沾这刀兵血腥了,如何?”
两个天将都不吃喝了,两对眼睛,不错眼珠地看着纳王。
纳王捧着酒杯,若有所思,沉吟不答。
郑国魁倾前身子,一脸的殷切:
“永宽兄,你信不过别人,还信不过小弟我么?”
纳王点点头,放下酒杯,想开口说什么,却终于欲言又止。
程学启笑眯眯地看着,他知道,话说到此,郑国魁这书呆子便唱不转了,这最后一层窗户纸,还是得他老程自己来捅:
“郜哥,你放心,小弟明人不说暗话,李抚台李老大人是小弟和国魁乡里乡亲的父母官,平生最好的是英雄好汉,郜哥和周文嘉、伍贵文、汪安钧四位只要弃暗投明,献城来归,小弟的薄面,抚台老大人的恩典,保四位二品总兵的前程,张老弟,汪老弟,你们几位投诚,也保几位三品副将的顶子,怎样?”
两个天将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眼中皆溢出惊喜之色来。
纳王脸上掠过一丝喜色,旋即又消逝无踪:
“几位当永宽是魏延么?忠王对我恩重如山……”
郑国魁打断他的话:
“你们的什么天王是洪秀全,又不是李秀成,那个洪秀全是个什么东西!评书里讲的好,君不正,臣投外国,秦叔宝、姜伯约,五虎上将里的马孟起,黄汉升,不都降了么?”
程学启也劝道:
“郜哥,上回小弟劝你取李逆首级,你不肯,小弟和李抚台知道你最重义气,也不来逼你,如今那李逆也出了苏州城,那个广西佬谭木匠谭绍光,你和他还有什么情面好讲的?”
纳王低头踌躇着,庙里四人,都摒住呼吸,等待着他的决断。
庙外一片寂静,几粒星星,冷冷地照着湖面。
不知过了多久,纳王慢慢抬起头来:
“国魁,我信你,不过老程,你和你那个李抚台老大人,我可就不那么信得过了,怎么样,敢和我郜永宽歃血盟誓么?”
郑国魁看了看纳王,又看了看程学启,没有马上回答:招降纳叛倒罢了,封官许愿,关乎朝廷体制,却不是他一个三品副将可以拍胸脯打保票的事情。
程学启却大剌剌地站起身,拔刀在手,刷地一声,割破了中指,鲜血殷殷,刹那间染红了一大碗酒:
“我老程对天盟誓,刚才说的许的,如有半句假话,天打雷劈,叫我八辈子不得好死!”
更深了,湖神庙微弱的灯光,仿佛鬼火一般,忽明忽暗地,在凛冽的湖风里闪烁着。
注释:
1、乙荣五年:太平天国乙荣五年,即清咸丰五年乙卯,公元1855年。
………【(十四)】………
清晨,苏州城内。wENxuEmI。cOM
“唉,娄门石垒,终究还是莫能把得住。”
慕王谭绍光心里喟叹着,脸上却仍是一副气定神闲的神态,按着剑,仔细查看着城根草
地上露水的痕迹。
“千岁,城外房屋,已是一片瓦砾,苏福省又是水乡,掘地三尺,便是泉水,残妖要
开垅口,只怕不易。”
一个参护轻声说着,一面用脚尖反复拨着草梗。
慕王点点头:“虽如此,残妖洋鬼,甚属猖獗,尔等务宜醒醒。”他一抬头,望见娄门城楼:“尔等四下留意查看,本藩上去看看。”
城楼上,刚刚击退敌人一次猛扑的将士们疲惫地倚在女墙上,三千斤的大铜炮已炸了膛,无声偃伏在垛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