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此時,陛下才終於來了。但有何用?人都走了,他若早來一步,也好叫她能看見啊!」
話說完了,范嬤嬤再度抹起了眼淚。
而蕭景曜聽完,也是沉默不語。
他已經大致明白了。
或許父皇是真的忘不了母親。
但心間卻也一直懷著那份被「背叛」的恥辱折磨,於是一直不給她正妻的體面,直至周氏敗露,所做惡事公布於眾,他的母親才終於得以恢復清白。
范嬤嬤這番話,已經清楚描摹出了一個女子短暫的一生。
以及,一份自詡深情的涼薄。
是父皇的多疑與涼薄害死了她。
誠如范嬤嬤所說,如若母親那時嫁的是平常人,或許能安穩過好一輩子,如今正是含飴弄孫,享盡天倫之際。
可她被皇權強娶,不過一二年後,便凋零在了寂寥的王府中。
雖然同是男人,但他並不明白,既然是費勁心力得到的東西,父皇為何不好好待她?
而如今,人都沒了這麼多年,他又以「深情」與「執念」來折磨自己,又有何用呢?
就算真的能再見一面,焉能知道,她會原諒他?
這些悲傷與諷刺齊齊襲上心頭,不禁叫人心情頗為沉重。
正在此時,卻聽范嬤嬤又道,「這些都是往事,一晃眼二十多年過去,殿下已經長成了偉丈夫。如今成家立業,大事在即,娘娘也天上有知,也該欣慰的。」
蕭景曜淡淡頷了頷首。
如今,這能用這樣的話姑且安慰一下活著的人罷了,至於素未見過面的親生母親,他根本無法做任何事。
一片沉重之中,卻見高銳匆忙來到近前,對他道,「王爺,陛下彌留,需立刻進宮。」
蕭景曜面色一沉,對范嬤嬤道,「嬤嬤保重。」
便轉身往外走了。
一路疾行,待他來到宮中,只見裴秀珠與孩子們都已經到了,其餘嬪妃皇子公主,及文武重臣等,也都已經到了。
殿內殿外,皆是一片肅穆。
蕭景曜匆忙來到御榻前,只見父皇雙目緊閉,氣息已是極度微弱。
他心間沉重,只道,「兒臣來遲,請父皇恕罪。」
話音落下,須臾,皇帝慢慢睜眼,看向他,虛弱問道,「去了何處?」
蕭景曜道,「兒臣剛才去陵園看望母后。」
皇帝又將眼閉了閉,說,「朕要去見她了。」
蕭景曜心間艱澀而複雜,只能道,「請父皇保重。」
皇帝休息了一陣,又緩慢道,「朕死之後……將江山,交與你手……莫要……莫要辜負朕。」
蕭景曜只得垂首,「是。」
周遭嬪妃開始擦淚,紛紛喚道,「陛下……」
皇帝再度休息一陣,最後,只道,「萬緣不掛,心有歸向……」
語罷,便閉上了眼。
「父皇……」
蕭景曜心間一沉。
「陛下……」
隨之,周遭眾人也齊齊哀哭起來。
然而,皇帝再也沒有睜眼。
確實去了。
殿中沉浸在哀慟之中。
須臾,蕭景曜嚴肅開口,「著禮部,太常寺,光祿寺,為父皇操辦葬禮。」
文武重臣們紛紛應是,「遵命。」
語罷,又齊齊跪地向他磕頭,「臣等拜見陛下。」
蕭景曜沉聲道,「平身。」
從這一刻起,他已是無父無母之人。
心情之沉重,少有人能體會。
但,自此以後,重擔壓肩,他亦必須要好好面對。
等到葬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