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沒有大礙,皇帝略鬆一口氣。但一想到鬱結於內,他的眼皮就狠狠跳動了一下,心似針扎一般。
所以還是因為難過的緣故麼?
他的所作所為就令她這般痛苦嗎?
太醫剛退下開藥,一旁的鄭太后就目瞪口呆:「翊兒,你們倆怎麼回事啊?」
不是兩情相悅、感情深厚嗎?怎麼像是強搶民女一樣?
皇帝只覺得喉頭似是被梗住了,一時說不出話。好一會兒,他抱著許長安站起身,這才低聲道:「沒什麼,她看見文元生病,太擔心了。」
鄭太后深吸一口氣,神情嚴肅:「你當你母后是傻子麼?她要只是擔心文元,會求你放過她?皇兒,你是不是威逼利誘、搶奪人妻?這要給朝臣知道,可不是小事!」
但轉念一想,她又覺得不對,文元應該就是她孫子啊,長得跟翊兒小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皇帝胸口一刺,面色顯而易見的一僵:「沒有,沒有強迫。她從來都不是別人的妻子,她就是我的。」他聲音裡帶了一些不易察覺的痛楚,極為固執地強調:「母后,是她先說喜歡我,願意跟我在一起的。」
她怎麼可以說話不算數呢?
安神香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許長安感覺在做一個很長的夢,她夢到自己才十三四歲的光景,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跟著張大夫學醫術,跟著姜師傅一起練習製藥。
她看著金藥堂越來越好,不免豪情萬丈。
小夥伴兒吳富貴又一次被母親周氏追著罵,跑到金藥堂躲清靜,還不忘抱怨:「說起來這也怪你,你要是跟我一樣不爭氣,我娘也能少罵我幾句。」
夏天烈日炎炎,許長安將需要晾乾不能被曬的藥材移到陰涼處,只抬眸看了他一眼:「跟你一樣不爭氣?你這不是為難人嗎?我可是要把金藥堂發揚光大的……」
這是她人生的奮鬥目標。
吳富貴嘖了一聲:「沒勁兒,沒勁兒。」
入秋後,湘城有時疫,感染者眾多。許長安建議給貧窮百姓免費提供藥材,朱大人對此舉甚是誇讚,還在次年的藥王誕上讓許家家主點頭一炷香。
……
這個夢的內容極為清晰,卻並不連貫。夢到十五歲那年在藥王廟受傷後,她又一次夢到之前十三四歲。
周而復始。
……
皇帝雙手負後,臉色甚是難看:「不是說好生調養,就無大礙嗎?為什麼她還不醒?」
她自暈厥後,已有一天一夜,文元身上不正常的熱度都退下去了。可她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羅掌院忖度著道:「皇上,興許是她現在內心深處,不太願意醒過來?」
身體無大礙,可不就只有這一個原因了麼?
皇帝臉色鐵青,雙眉緊蹙,仿佛有一張帶刺的網,將他整顆心都裹得嚴嚴實實,稍微一動,就痛得難以呼吸。
不願意醒過來,是因為不想面對他嗎?
閉上眼,仿佛還能看見她痛苦而絕望的模樣。
揮一揮手,令羅掌院退下。皇帝坐在床榻邊,凝視著她的睡顏。
也不知她夢見了什麼,微蹙的長眉舒展開來,唇畔有著淡淡的笑意。
皇帝握著她的手,聲音極低,似呢喃,又似懇求:「長安,你不能這樣。你想要什麼,你跟我說,不要這樣對我……」
許長安的夢境終於有了變化。
她夢到還是在湘城,可不同的是,她有了文元,乖巧可愛,聰明伶俐,還不能清晰地說長句,已能認識好幾味藥材。
縣令朱大人告訴她,金藥堂可以進京參與御藥供奉。
這對於學醫製藥的人來說,是天大的榮耀和不容錯過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