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声音在门外问道。
她吃了一惊,照片遂从手中掉了下去。牛虻一瘸一拐地走进房间,把它捡了起来,然后递给了她。
“你吓了我一跳!”她说。
“对、对不起。也许我打扰了你?”
“没有。我只是在翻检一些旧东西。”
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那张小照递回到他手里。
“你看这人的相貌如何?”
“你这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他说,“这张照片已经退色了,而且一个小孩的面貌总是很难判断的。但是我倒认为这个孩子长大后将是一个不幸的人,对他来说最明智的事情就是轻生,不要长大成人。”
“为什么?”
“看看唇下的线条。他这、这、这种性格的人过于敏感,觉得痛苦就是痛苦,冤屈就是冤屈。这个世界容、容、容不下这样的人,它需要的是除了工作什么也感觉不到的人。”
“他像你知道的什么人吗?”
他更加仔细地端详那张照片。
“对。真是一件怪事!当然像了,很像。”
“像谁?”
“蒙泰尼、尼里红衣主教。顺便说一下,我就纳闷无可非议的主教阁下是否有个侄子?可以问一下他是谁吗?”
“这是我的朋友小时拍的照片,我那天告诉过你——”
“就是你害死的那个人吗?”
她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他把这个可怕的词说得多么轻松,多么残忍!
“是的,就是我害死的那个人——如果他真的死了。”
“如果?”
她盯着他的脸。
“我有时表示怀疑,”她说,“从没发现过尸体。他也许从家里逃走了,就像你一样,逃到了南美。”
“我们希望他不是吧。那样你就会噩梦缠身了。我这一生进、进、进行过几、几次艰难的战斗,也许把不只一个人打发到冥王那里去了。如果我感到内疚的是我曾把一个人打发到南美去了,那么我是睡不好觉的——”
“那么你相信,”她打断了他的话,握紧双手向他走近几步,“如果他没有淹死——如果他经历了你那些磨难——他永远都不会回来,并且不咎既往吗?你相信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吗?记住,我也为此付出了一些代价。看!”
她把浓密的黑发从额头往后掠去。黑发之中夹着一大块白发。
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认为,”牛虻缓慢地说,“死去的人最好还是死去。忘记某些事情是很难的。如果我是你那位死去的朋友,我就会做、做、做个死人。还魂的鬼是丑鬼。”
她把那张照片放回到抽屉里,然后锁上了写字台。
“这是一个冷酷的理论,”她说,“现在我们还是谈点别的东西吧。”
“我来是和你谈点小事,如果我可以——是件私事,我的脑子里有个计划。”
她把一张椅子拉到桌旁,然后坐了下来。
“你对草拟之中的新闻出版法有什么看法?”他开口说道,一点也看不出他平时结巴。
“我对它有什么看法?我看它不会有多大的价值,但是半块面包要比没有面包好。”
“那是毫无疑问的。这儿有些好人正在筹备创办新的报纸,你想为其中的一份工作吗?”
“这事我想过。创办一份报纸总是要做大量的实际工作——印刷,安排发行,以及——”
“你这样浪费你的才智要到什么时候为止?”
“为什么是‘浪费’呢?”
“因为就是浪费。你知道得十分清楚,你远比与你一起工作的大多数人聪明,你让他们把你当成一个常年苦工,整天打杂。从智力上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