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我無可奈何般嘆了口氣,沉默片刻又啟唇問道:「是不是一直都很辛苦?」
他似是根本不需要我回答,自語地繼續道:「你以前,蹭破點皮都喊痛,」他脊背不再筆挺,而是略顯無力地彎著,「現在卻能忍著疼不吭聲。」
我緘默不語,不知道他這又是要演哪一出苦情劇。
「席梁說,頭一兩年你總是在生病。手上的針眼一個沒消,就又來一個,住院的時間比住家裡還多,是不是這樣?」他在問我,卻不敢看我。深深換了口氣的他,肩膀都跟著垮塌了下來,「還說你有回摔在廁所里,自己回不到輪椅上,爬了一路去找手機打電話給他。大冬天,你在地上熬著痛等了兩個小時,把自己手腕咬的全是血口子,之後又被高燒和神經痛磨了一個月,瘦脫了相,對不對?」
我平靜開口:「提這些有什麼意義嗎,還是陸總想要證明什麼?」
他緩緩搖頭,自顧自繼續道:「還有次你發燒,老高來尋的你。你一個人難受了多久?床頭柜上空了好幾板藥,水杯碎了一地,他喊你你都回應不了,甚至被你嚇得去探你的呼吸……」陸召輕輕笑了一聲,但那笑太苦,「裴修然,你以前吃藥還得我哄著你,騙著你……」
「陸總,人都是會長大的,以前害怕的事,經歷得多了便沒什麼好怕的了。以前是我被……」我頓了頓,將某個字吞咽回肚,「被護得太好,才會那般嬌氣。陸總若是一定要提醒我,我那些不堪狼狽的過去,大可不必問別人……」
「你會自己告訴我麼?」陸召打斷我問道,隨即又道:「你不會的,裴修然。你不肯告訴我。」
他忽而抬手,溫和地落在我的臉頰,拇指指尖輕抵我的眼尾。「別躲我。」他出聲,很輕,帶著點央求,「讓我心疼會兒。」
陸召略略探身過來,單手支在床上,俯視著我將眼神投進我眼底,「就一會兒,好不好?」
我閉上眼,偏開了頭,卻沒有打掉他的手。
我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心軟的老毛病又犯了,還是因為別的什麼。
總之在這一刻,我和陸召短暫地休了戰。
陸召摩挲著我的眼尾,鼻息落下,帶著輕微的顫動。在我不耐之前,我聽見他啞聲問,「你說我怎麼就將你護成了這樣呢?」
「你要我好好保護你,可我怎麼就將你護成了這樣呢?」
我死死閉著眼,抿著的唇卻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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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便利店那件事情發生後,我就有所察覺,陸召的家庭背景可能比我想得更誇張一些。所以我那會兒有事沒事就抓著他問,「陸召,你該不會是個富二代吧?」
他一掌蓋在我的臉上,將我推遠,全身都寫滿了對我的嫌棄,一個字都懶得回我。
「莫非是官二代?」我握著他的手腕,讓他想收都收不回去,然後特別享受地帶著他的手環在我自己的頸後,順勢躺在他邊上,自顧自推演著:「唔……好像還是富二代靠譜一些。富二代的家庭結構比較複雜,跟你比較貼切一點。」
陸召的淺眸含著暖陽的光,冷冷落下來。
「你看啊,你性子冷,什麼事都藏著不說,喜歡一個人抗著。占有欲特強,人也霸道,綜合以上這些因素,我覺得你是個fu……」
陸召捏著我的下巴,不讓我的嘴合上,「再多說一個字,你就自己睡。」
我忙把手舉在耳邊,表示自己錯了。等陸召放開我,我卻又忍不住嘴賤:「召哥,你真不是那種,隨便甩我張卡就能讓我發家致富的富二代?」
「不是。」陸召簡短地吐出兩個字。他停了一會兒又道,「我不是。我和他們沒有關係。」
我啞了聲,心裡泛起陣陣酸澀。陸召的這一句,便是給我遞了信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