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曾經和我爸的惡語相向,爭辯不休,我難受得整個人都發顫。終究是我的任性妄為,讓我看不到親人給我的寬容。一心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對最親的人都帶著敵意。
「他也怕姓陸的毛都沒長全,護不住你。」蓆子停頓了很久,大概是為了給我一個緩衝的機會。我人已經折在了輪椅上,他幫我抵著肩,怕我栽下去,「老頭兒也說了,『自己的兒子,放個屁,聞著聲都知道是香是臭』,就你那點心思,他看得比你媽還透。這輩子,遇上你這個不孝子,他認了。」
我咬著牙,不肯讓眼淚掉下來,可是根本控制不住。我越擦,眼淚流得就越凶。
「修然啊,」蓆子輕拍著我的背,「你應該比我知道,你爸在最後那刻,有沒有原諒你。」
我自己實在有些承受不住心裡的翻湧,一把抓在蓆子的手臂上,在被眼淚淹沒的檔口呼吸著。我從車禍以來,第一次發泄這樣的情緒。那是要將整顆心都翻絞過來,是要將那些紮根的釘子一顆顆□□時,拉扯著每一根血脈都在痛。
五年,我不敢想起這些事。五年,我也沒能祭拜過我的父母。我問過自己無數遍,就算知道他們葬在哪裡,我有沒有臉去祭拜。親戚說的話難聽,可那一句錯了?我就是個骯髒的同性戀,我也的的確確沒讓我父母安穩過。
他們死後,不該再讓我打擾。
我總是這樣想著,想到把自己搗爛了,想到斷裂的脊骨重新被碾碎了一樣的疼,我握著這些疼和苦楚來懲罰我自己。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你……你……」我唇顫得讓我難以出聲,「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如果我早一點知道……如果……
蓆子大概是被我捏痛了,輕輕「嘶」了一聲,「裴修然,我特麼沒告訴過你,咱爸不怪你?我當初說得嘴都禿嚕皮了,你信過我一個字嗎?你聽進去過多少?你因為我不待見陸召,跟我的關係都遠了。我從你哥退回了普通兄弟,你還有良心嗎?」
蓆子翻掌反托著已經抖到坐不住的我,「裴修然,深呼吸。」
我捶了兩下心口,才勉強把呼吸續上。
「想問我為什麼說一半藏一半,是吧?」蓆子跟我對視,「你躺那病床上的時候,知道姓陸的要跟你分手,你什麼反應?你特娘的一臉尋死膩活。我敢告訴你嗎,告訴你咱爸其實早就接受了,現在他最擔心的事發生了,你還因為這個跟他吵了一架,你會怎麼想?我怕你當場就他媽給我跳樓!」
我啞口無言。
我當時嬌作得像是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我的親人沒了,愛人丟了,我變得一無所有。
無數次地想結束自己的生命,追去黃泉,跟他們說一聲對不起。可我也無數次地告訴自己,我沒有資格去見他們,我爸也許根本不會想要見我。他那麼厭惡我,那麼反對我和陸召。
他不會想要見我的,哪怕死後,也不會原諒我。
所以他給我留下的這條命,我得活完,卑微的、骯髒的、飽受痛苦折磨地去活完。
如果席良早一點告訴我,我爸已經同意了,他只是擔心我……他只是在擔心我……而陸召正如同他們預料的那樣,毫不猶豫把我一腳蹬開。我卻還在為陸召辯護,為他而同他們爭吵,直到他們生命最後一刻都不曾好好和他們和解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結束自己的生命。
因為我該死。
「你爸也說過,只要陸召露出半分對你的不真,他便還是不接受。陸召當初那麼混帳……我摸不准你的心思,所以擅作主張順了老爺子的路。你那次傷得重,我也亂。也許我這個決定,是做錯了。挺艹的,但我當下真的很怕……所以,修然啊……對不起……」
我搖了搖頭,眼淚大顆大顆被我晃出眼眶,「不怪你……」要在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