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见到的,是他们来通知我们的。”
老鸦山上的井。我全身都开始痛,痛得想一死了之。
我一路奔上老鸦山,菊花的母亲骇呆了,她叫了许多人跟着上山。井被封了,上面竖着菊花的灵牌。我绝望地跌坐在地上。深夜,老鸦山上乌鸦呱噪。阴森恐怖。菊花最怕鬼,她从来不敢一个人半夜上山。以前我和她打赌,去老鸦山的枯井里打出一桶水。她不敢去,就嫁给我,我要打不出水,就娶她。当时她的脸都白了,任我怎么笑她,她的头都摇得像拔浪鼓。
然而最终,她还是来了。就在这井里。我抱着井口,泪流满面。村里人上来了,他们举着火把,惊骇地望着我。对于我和菊花的关系,他们一脸的狐疑。我求他们把菊花捞起来,我不能让她在冰凉的井中孤独一个人,我要把她葬在我父母旁边,作为我的妻子。
“人都死了半年了,只怕连尸骨都没了。”
“谁下去,深更半夜的会撞邪的。”
“人死就让她安息吧,何必折腾?”
“我出一万元,谁帮我将菊花一起捞出来,就给谁。”我大声说。
没有人吭声了,一万元!这是多么惊人的数字。人群陷入权衡中。
“明天吧!天一亮,我们就开始。”
有人响应,参与者越来越多。我松了一口气,再度蹲下去,明天,明天,菊花就可以离开这冰冷的深井,就可重见天日。第二天早上,全村的人都来了,被钱鼓动的力量很大,他们提议彻底废掉这口井,以免人出来时,骨头散架。也有人说放一个人下去,将尸体吊上来,但马上被否决,因为井窄,人不能转身,更别提吊尸体这么有难度的动作。时间一点点过去,我和菊花的母亲站在一起,她几度哭得转不过气来。
我站出来,将绳子绑在自己身上,大声说:“你们拉住我,我下去。”
井很黑很窄。我手臂上绑着电筒,慢慢下坠,光线似乎被黑暗吞噬了,我看不到尽头。不知下了多深,井宽了,原来这井是上窄下宽,像个大肚瓶颈。触手之处,有黏滑的青苔,这井有水,我听到上面隐约的人声:“快,加绳子。”我下了十米。忽然之间四周空荡了,我两边荡悠,可摸不到井壁,电筒的光线忽明忽暗,照见的地方仍是黑暗。我听到水流声,在我脚下不远处,还有水流轻撞石壁的声音,这是个山洞,我把电筒的光圈调大。
这果然是个山洞,洞里很宽,很长,我脚下的水流很急,并不像浅浅的溪水。我的心沉了下去,菊花不在这里,她掉下来时一定被水流冲走了,半年的时间,任何一个物体都会被这样湍急的水流带走,何况具有浮力的人?
回到了井上,我脸色苍白。村里人七嘴八舌问情况。我问村长,为什么下面会是山洞?老村长思索了半天,恍然大悟道:“是不是打日本鬼子留下来的防空洞?难道这口井只是一个假的,是留着逃生的?”众人哗然。我呆呆地坐在地上。倘若这真是用来逃生的井,今天却成了死亡的坟墓,这真是讽刺。世间的事此一时彼一时。我笑起来,比哭还狂暴地笑起来。菊花去了哪?她到底在哪?
取下梁上结满蛛网的小本子,那是千金重的人情债,这是我在村子里最后要做的事情。我留了一笔足够的钱,托给菊花的母亲,请求她为我偿还。我必须离开了,在这里呆的每一分钟都会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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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关枯井捞尸的事已传遍全村。我一时的张扬再度被各种不祥的揣测所掩盖。许多细小的声音沸沸扬扬。有关我不祥的出世,有关土昆爹在井边看到我的魂,有关水库里的四条人命,有关我克死全家,甚至沾染过的人都不能幸免,例如菊花。菊花不再是扫帚星,但与我的关系竟令她蒙上不清白的名誉。我是罪人,万恶难恕的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