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的比喻:“初升的太阳就像巨大的书签。”
哦!不正是由太阳一次次的升起,将每个人所享有的时间等分成若干个段落吗?太阳的升起和落下本身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正是日日常新的太阳将人生的每一页都赋予了全新的意义。然而当物是人非时,唯独依旧的也正是那从不变化的太阳!
……在想象中重归故地的赫定怅然若失,轻轻掩上自己曾经进出的官衙的木门。屋顶筛下的阳光,仿佛舞台的灯柱,把从远方专程赶来谒见的客人隔离在昆其康伯克的卧榻之前。好似那特意为他沏的咖啡,还热得烫嘴,他睡过的被褥,还残留着体温。只那么一愣神的工夫,门上就长满了苔藓,墙壁竟钻出了芦芽。
赫定想不明白,在他离去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竟使这个古朴好客、固守旧俗的村落全然失去了一两百年、六七代人聚敛的蓬勃生机?
赫定的老朋友、昆其康伯克的儿子托克塔阿洪已经听说“海丁图拉”又回到罗布荒原,他相信赫定一定还要来喀拉库顺,一定还要来阿不旦渔村,一定要来拜会昆其康。他也在等候赫定的到来。湖边不息的篝火,终于引导赫定见到了在此露宿的托克塔阿洪和其他几个罗布人。
这时赫定才获悉:昆其康伯克是于他离去的两年后——1898年——去世的。经历了昆其康的去世,罗布人似乎突然失去了亲和力与约束力,延续一个半世纪的阿不旦也因为地下水位上升太快,出现了盐碱沼泽,不得不被放弃了,并且从此被称作老阿不旦——考纳阿不旦。老阿不旦废弃后,由昆其康家族作世袭首领的这支固守旧土的罗布人就像蓦地散了板的木桶,分居三个村落。由于新的伯克买买提·尼牙孜住在玉尔特恰普干,玉尔特恰普干就袭用了“阿不旦”这个名字,也就是新阿不旦(最后的阿不旦)。
有两个赫定关心的问题始终没有答案,为什么托克塔阿洪没有继承父亲的伯克职位?昆其康伯克到底安葬在何处?
昆其康毕竟是无法替代的。赫定当时不可能意识到,随着昆其康伯克去世,老阿不旦废弃,罗布人已经失去了特有的凝聚力;随着新阿不旦——玉尔特恰普干的建立,罗布人迈出最终离开罗布泊的第一步。
四 走进悲剧(5)
可以说,从20世纪开始,罗布人就走上了一条与祖辈迥不相同的道路。这并非出于罗布人的选择,而是历史发展、环境变迁的必然结果。
赫定又以新阿不旦村为自己考察罗布荒原的依托,开始作新的探险考察的准备。托克塔阿洪取代了阿布都热依木的位置,成为赫定探险队的向导。从1900年赫定为新阿不旦村主要村民拍摄的一帧相片分析,当时托克塔阿洪大约35岁到40岁之间,但英籍匈牙利人斯坦因在1906年见到托克塔阿洪时,说他是35岁。那他应该出生在1871年,他出生时,父亲昆其康已经60岁了。
“昆其康”是个来源古奥的名字,它也许是出自吐火罗语,含义是“日出”或“朝阳”,赫定在自传之中将其称作“旭日之王”。“托克塔”在突厥语中是“等待”的意思,但在罗布方言里,“托克塔”也还含有“最后的”这一层含义。可以肯定,他是昆其康晚年所生的儿子。但他的卒年,现存的罗布人就说不具体了。可惜在艾买提(托克塔阿洪的孙子)生前我竟没有想到要问他这一点。从昆其康到托克塔阿洪,是罗布人的一个关键的转折时期,难道在他们的名字里就隐含了玄奥的契机?
1984年8月,我向罗布人库万问起斯文·赫定,他回答:“你说海丁图拉呀,他没在阿不旦久留,租了骆驼,由托克塔阿洪带路到南边的大山里去了,到阿尔金山去了。”
赫定在甘青新藏交界的处女山度过了1900年整个夏秋和冬季。1901年1月1日,他的营地移至安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