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若能见到师叔,转述给师叔。”
“哦?”滕瑞侧头望向崔亮:“师兄是何见解?”
崔亮面带恭谨,道:“师父言道,古今治乱兴衰,讲究顺势而为,天意不可逆,民心不可违。老百姓希望的是和平安定的生活,如果为了结束南北对峙而悍然发动战争,结果恐怕会适得其反。”
滕瑞笑道:“师兄在山上呆得太久,不明白天下大势,有此一言,也不奇怪。”
“不,师叔。”崔亮面上隐有伤感:“您下山之后,师父曾游历天下遍寻于你,一寻便是数年,崔亮便是师父于此路途上收为弟子的。这十多年来,师父更是数次下山,找寻师叔。”
滕瑞愣住,眉间渐涌一丝愧意。
崔亮续道:“师父言道,师叔当年主张民族融合方能致天下一统、万民乐业,这个观点并没有错。师父也并无民族成见,但他认为,依现下形势,民族融合、天下一统只能顺势而为,不能操之过急。”
滕瑞微笑道:“时移世易,眼下华朝内乱,岳藩自立,月落也隐有反意。正是桓国以北统南、结束天下分裂局面的大好时机。”
“错。师叔,这两年来,我也一直供职于朝廷各部,对华朝形势也有相当的了解。华朝现在虽乱,却非大乱,薄云军谋逆已经平定,岳藩受阻于南诏山。而月落,此族一直备受欺凌,有反意那是顺理成章,但他们只是寻求摆脱奴役,却并无意东侵。桓军要想趁乱吞并华朝,我看是有些痴人说梦!”崔亮话语渐厉,江慈在旁细细听来,他的话语中多了几分平素没有的锋芒,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滕瑞也不气恼,微微而笑:“子明说我们是痴人说梦,但现下,我军也攻到了这河西渠前,华朝北面这么多州府也尽落于我军之手,裴琰新败之军,何足言勇?!我相信,拿下长风骑,直取京城,只是迟早的事。”
崔亮仰头大笑:“师叔未免也将华朝看得太无人了。莫说裴琰只是小败,即便是长风骑惨败,华朝仍有能力一战。师叔拿下河西府后,定是见过高氏抵抗之力量,桓军越深入,遭遇的抵抗就会越激烈,难道您打算让宇文景伦将华朝百姓杀戮殆尽吗?”
他目光炯炯,踏前一步,指向河西渠两岸的田野:“师叔你看,若非桓军入侵,这千里沃野今年将是粮食丰收,百姓富足。可偏偏因为桓军来袭,百姓流离失所。这些百姓辛苦多年,只图一个温饱,而毁了他们这微薄希望的,不正是师叔您吗?!”
滕瑞气息微微一滞,不由转过身去,望着千里沃野,缓缓道:“你这悲天悯人的性情,倒与你师父如出一辙。”
崔亮紧盯着滕瑞的侧面,语出至诚:“师叔,师父提及您时,总说您是仁义之人,可师叔您,为何要亲手造下这等杀孽,为何要助宇文景伦挑起这惊天战事?!”
风吹起滕瑞的冠带束发,崔亮忽想起画中那紫衫少年,想起师父昔日所言,心下唏嘘不已,痛心之情,溢于言表。
阳光铺洒在河西渠上,波光粼粼。卫昭负手而立,目光凝在崔亮面上,若有所思。
滕瑞低头望着碧青的渠水,良久方道:“子明你错了,并不是我要造下这等杀孽。我不助王爷,这场战争也不可避免。只有我助王爷早日拿下华朝,才能早日实现天下安定,大乱之后的大治才能早日到来。
“王爷文武双全,天纵英才,自幼便有经世济民之大志。我选择辅佐于他,只希望能先统一南北,结束天下分裂的局面,再推广德政,使百姓安居乐业。
“我始终没有忘记当年入天玄阁学艺之志,也一直期望能助王爷开创一代盛世。我意已决,子明无需再劝。”
一只鱼鹰飞来,似是不知这河西渠为修罗战场,在岸边跳跃,又急扎入水中,激起银白水花,噙出一条大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