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于榻上睁眼醒来,殿中窗明几净,淡香清凉,殿外蝉声鸟鸣,光影婆娑。她像是行了长路的旅人归家,又像是过了几辈子的孤魂还阳,看着殿中陈设,精巧雅致,却眼生得很,再仔细打量,又瞧出几分儿时记忆。
“流苏,这是哪里?”她见着流苏掀了水晶珠帘子走进来,总算确定自己不是到了异世。
“丹桂宫拥樨殿。”流苏答话。
怪不得瞧着顺眼,原来是小时候常来的昭宁旧处,只是未料,承轩竟真的将她搁在这里,
那日她只不过是一时怒急,随口一说而已。
“今日是何日?”
“六月十九,陛下登基。”
“什么?”她是如何空缺了十几天?
“今日六月十九,陛下登基,前朝正行大典,指不定都快礼成了。”流苏又说了一遍。
也就是说先皇梓宫已入陵,新皇銮殿登基,尊皇太后,册封皇亲,赏赐群臣,当然,缺了这位先帝钦点的长公主。兮禾心中寒意渐起,不想多话,捡了要紧的问:
“怎么回事?”
“陛下说,姑娘受伤体虚,又多思虑,让姑娘睡着,才能恢复得好。”
“便让我睡了十几日?”那小祖宗果然是长成了,从脸至腹,都越发黑了,如今指间轻转,便将她控于掌中,随意拿捏。
“陛……陛下说,等大典一过,姑娘便可以醒了。”流苏嚅嗫着。
“哦,是吗?”不就是对外宣称她重伤昏迷,让她错过大典册封之仪吗?不就是个虚名封号吗,以为她真的稀罕?只是这一日不册封,他便可为所欲为,其实,就算是称她皇姐又如何,那人的性子,想要的一定要得到,将这丹桂宫圈了,囚她一辈子,也是做得出来的。他怕的是,一旦荣华加身,金枝玉叶,外臣求娶吧。
流苏生怕姑娘责罚她,在一边跪下了,那日起,陛下让她加些迷药,她也是想着姑娘能好生休养,快些好起来。这会儿看着姑娘有些吓人的神情,方觉得自己犯了糊涂。哪知姑娘没有责罚她,兀自靠在床榻边,眯眼沉吟,半响,问她:
“流苏,你是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当然是听姑娘的。”
“好,你去替我做点事情。”
……
刚把流苏打发出去,承轩便来了。兮禾坐在缠枝铜镜前,慢条斯理地梳理一头青丝,镜中现了那人身影,仍着冕冠朝服,丰神俊朗,笑吟吟地看着她,似乎心情不错。
她又回头去看他,却砸出那笑意眼神,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千年饿兽,正打量一顿丰盛大餐,遂神色冷淡,扭过头去,不再理他。
饿兽却厚着面皮贴了过来,坐在她身后侧,抬手撩开她耳侧长发,将脸贴至耳边,柔声笑说:
“此刻在闺阁之中,看你镜前梳妆,胜过方才在大殿之前,俯看群臣稽首。”
如果看不到那群臣稽首,你又如何有心思领略这闺乐之妙?兮禾心道,却不言明,掠了头发,自顾梳妆。
那人趁机将头埋她颈间,一声没一声地唤她:
“阿苗……”
“我在,陛下。”
“你在生气吗?”
“没有,只是有些闷。”
“凤兮炎领西山鸾卫,为宫城禁军,承袭凤国公爵,外祖一脉,悉数从南疆回京,赐原国公府居住,如何?”
“好。”
“你呢,想要什么?”
“我想出去走一走。”
“去哪里?”
“明月楼吧。”
“我今日还有朝政,要不改日,我陪你?”
“不必,你若不放心,派些心腹宫卫跟着我吧。”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