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已經黑了。距離昨晚中毒,整整過了一天。
這一天裡,太醫內侍還有一眾御前侍衛們,皆提心弔膽,現在聽聞天子終於醒了,所有人也能稍稍鬆一口氣了。
不過,宣和帝的情形並不美妙。
寢室里傳來虛弱又憤怒的咆哮聲:「朕為什麼看不見!」
「你們這些庸醫!來人,將他們通通拖出去杖斃!」
太醫們一同跪在地上,面如土色地求饒:「皇上饒命啊!」
年邁的杜提點熬了一天一夜,此時雙目通紅,神情僵硬,反應也有些遲鈍。在眾太醫跪著求饒時,他甚至沒反應過來。
六皇子迅疾張口為太醫們求情:「父皇暫且息怒!昨晚父皇忽然毒發,是杜提點領著眾太醫為父皇施針急救。後來,又有程太醫為父皇換血。若沒有太醫們的盡心盡力,父皇怕是熬不過昨晚。」
「現在父皇眼睛看不見,一定是餘毒未清的緣故。請父皇給他們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宣和帝的雙目沒有焦距,猶如一頭窮途末路的巨龍,可怕中又透著狼狽。他什麼都聽不進去,繼續怒道:「裴校尉!朕說的話,你聽見沒有!」
六皇子急急沖裴璋使了個眼色。
裴璋只得先應一聲:「末將在!」
宣和帝咬牙切齒地說道:「將這些庸醫都拖出去……」
話還沒說完,就暈厥了過去。
得!
還得靠「庸醫」治病續命哪!
一眾太醫面色慘白,一個個額上冷汗涔涔,頗有僥倖逃過一劫的感覺。
六皇子轉過頭來,一臉歉然:「父皇盛怒之下,怪罪於你們。孤知道,你們都已盡心盡力了。你們暫且都退下,杜提點,你留在此處。等父皇清醒了,孤一定為你們求情分說。」
太醫們感恩戴德地謝了太子恩典,很快退了出去。
苦命的杜提點,磕了三個頭之後,還得起身到龍榻邊,繼續為天子施針。
宣和帝怒極攻心,滿面赤紅。杜提點施針後,又開了寧神敗火的藥方。一碗湯藥灌下去,宣和帝又昏睡了過去。
杜提點暗暗吐出一口氣。
藥方里有清心寧神的藥材,宣和帝少說也要昏睡幾個時辰。
趁著這幾個時辰,再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吧!說不定,他連明日的太陽都見不著了。
杜提點苦中作樂的想著,一邊對六皇子說道:「殿下,若不是用了換血之術,皇上根本撐不過昨晚。不過,皇上和娘娘所中的慢性毒藥,毒性劇烈。要清除餘毒,得慢慢來,不宜用猛藥。」
宣和帝的身體,已經禁不起猛藥了。
六皇子聽出杜提點的話中之意,目光暗了一暗,壓低聲音問道:「杜提點,父皇的眼睛為什麼看不見了?以後能不能治好?」
杜提點斟酌言辭:「微臣不敢斷言,不過,微臣會盡力而為。」
這不是廢話嘛!
六皇子索性又派人叫了程錦容過來。
……
程錦容一直守在裴皇后身邊。之前宣和帝醒來時的暴怒場景,程錦容並未得見。不過,只看杜提點晦暗的面色,程錦容也知情形不妙。
沒等程錦容張口詢問,六皇子便將事情始末道來:「……父皇醒來後,什麼都看不清,便遷怒於眾太醫。」
「現在,父皇喝了寧神敗火的湯藥,再次昏睡。不過,總有醒來的時候。到時候,怕是還會暴怒。」
宣和帝慣會遷怒於人。被兒子算計,女兒下毒弒父,宣和帝心中不知何等憤怒。這口怒氣無處可泄,直接就落在了太醫們的頭上。
程錦容皺眉,淡淡道:「皇上龍體虧損的厲害,餘毒有半數還在體內。這般動輒暴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