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六皇子走後,宣和帝才睜開眼,叫來一個內侍:「說給朕聽聽,剛才太子和臣子們都說了些什麼。」
第六百三十六章 流放(一)
六皇子走出寢室後,腳步放慢,轉了個方向。
小喜公公忍不住低聲道:「殿下這是要去見程太醫嗎?」
六皇子略一點頭。
小喜公公看了面無表情的六皇子一眼,到了嘴邊的勸慰又咽了回去。
主子要做什麼,做奴才的只能聽從。這就是內侍們的忠心。
勸誡阻攔,那是朝中文臣武將才會幹的事。身為六根皆淨的內侍,伺候好主子得主子信任才是最重要的,也切記多嘴多舌。
這幾日來,小喜公公親眼看著平易近人愛笑又溫和的六皇子,變得一日比一日沉默冷肅。板起臉孔的時候,隱隱有了不容忍置疑的威儀。
六皇子停下腳步:「你們在此等候,任何人不得靠近。」
以小喜公公為首的內侍們一同應下。十餘個東宮侍衛立刻散開。
六皇子獨自邁步上前,敲了敲門。門很快開了,然後,那個叫甘草的黑臉丫鬟也出來了。門重新被關上。
……
屋內,程錦容和六皇子相對而立,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往日的親密無間,親昵說笑,皆不見了蹤影,只有無盡的沉默。
良久,六皇子才張口打破沉默:「對不起。那一日我心情太過激動,說話也太過偏激,令你心血翻湧動了胎氣。萬幸沒有傷著孩子,不然,我真是無顏見你了。」
程錦容心裡有些苦澀。
心中有了隔閡,距離就遠了。連說話,也客氣疏遠多了。
「那一日,也是我太過激動了。」程錦容輕聲應道:「不能怪殿下。換了任何人,驟然聽到那等隱秘,也無法維持冷靜。」
六皇子目中也露出澀意,動了動嘴唇,姐姐兩個字,怎麼也喊不出口。
程錦容似是窺出了六皇子的為難,低聲說道:「殿下還是叫我容表姐吧,或是叫我程太醫。」
宣和帝的態度很明顯,這樁秘密,永遠都只能是秘密。這也就意味著,程錦容和六皇子這對姐弟永不能相認。
六皇子無聲嘆息:「容表姐,你放心,我一定會護得你平安無事。」
程錦容舒展眉頭,沖六皇子笑了一笑:「多謝殿下。」
說話的氛圍,和緩了許多。
程錦容低聲問道:「皇后娘娘現在如何?我已經幾日沒見過娘娘了,心中十分憂慮牽掛。」
「母后受了刺激,忽然失了聲音。」六皇子語氣中流露出幾分自責:「都怪那一日我太衝動失了理智。」
程錦容心疼親娘,也沒忘了安慰六皇子:「殿下不必自責,以湯藥調理一段時日,娘娘就能重新張口說話了。」
頓了頓,又低聲道:「除了生死無大事。」
是啊,除了生死無大事。
六皇子一直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終於有了一絲笑意。
程錦容看著六皇子:「聽聞永安侯死了?」
六皇子點點頭:「昨夜就死了。」
程錦容目中閃過涼意:「這麼死,真是太便宜他了。」
想到永安侯,六皇子的心情比程錦容複雜多了。對程錦容來說,永安侯是不共戴天的死敵。
於六皇子而言,永安侯是嫡親的舅舅。不管親近與否,裴家被連根拔起,對他這個太子而言,是沉重的一擊。
六皇子嘆了一聲:「今日我奉父皇之命,去裴家傳旨。父皇沒有滅裴家滿門,只抄家流放三千里。今日天黑之前,裴氏一族就要離開京城,去往嶺南了。」
程錦容的腦海中閃過裴璋的臉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