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帝也歇下了。
今晚是程錦容當值守夜。不過,守夜也不必整夜不睡,一般來說,熬上半夜就行了。到了下半夜,便能和衣而眠。
此時,程錦容坐在當值處,閒著無事看醫書打發時間。可今日她格外心浮氣躁,看了幾行,便看不下去了。
腦海中不停地晃動著一張英俊的少年臉孔。
程錦容索性放下醫書,縱容自己思念賀祈片刻。
今天是賀祈離開京城的第一天。
平日,賀祈在御前當值,她也在御前當差。不知從何時起,她已經習慣了抬頭就能見到他的身影。出入保和殿,趁著閒空,偶爾和他低語幾句。或是什麼也不說,只對視而笑……
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事。
他才離開一日,她的心裡就空落落的,仿佛丟了一件極要緊的東西。
程錦容自嘲地笑了笑,再次拿起醫書,逼著自己收斂心緒,看了下去。
……
隔日清晨,程錦容為宣和帝請平安脈。
天氣漸涼,保和殿裡已經燃起了炭盆。宣和帝前兩日偶感風寒,不時咳嗽,吐出一口濃痰。
程錦容開了藥方後,自有藥童抓藥煎藥。
宣和帝這半年來,沒斷過喝藥,已經習慣了湯藥的苦澀。不過,在喝湯藥時,還是不免皺了皺眉。
趙公公咳嗽一聲,低聲對程錦容說道:「程太醫,這藥方里,能否添一味甘草?」
有些喝藥怕苦的,會在藥方里添一些甘草,去一去湯藥的苦澀。
宣和帝神色未動,似乎沒聽見趙公公的話。
程錦容瞥了宣和帝一眼,低聲說道:「甘草去苦澀,不過,也會略減些藥性。」
宣和帝看似康健,實則龍體虛弱。雖精心調養,龍體還是漸漸衰敗,動不動就要病一場。這一點,近身伺候的人都清楚。
趙公公立刻改了口:「咱家多嘴,由程太醫做主就是。」
宣和帝默默將碗裡的湯藥喝完。
很快,裴皇后攜六皇子前來請安。
「臣妾給皇上請安。」裴皇后含笑行禮。
六皇子清亮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兒臣見過父皇。」
宣和帝目中閃過一絲笑意:「都平身吧!」
然後,叫了六皇子上前,隨口考校起了六皇子的功課。六皇子對答如流。
能一日進兩趟保和殿的皇子,只有六皇子一個。能得宣和帝如此關心教導的,也唯有六皇子一人。這份獨一無二的聖眷,令一眾皇子眼熱嫉恨,也令年少的六皇子漸漸嶄露頭角。
幾位太傅對六皇子的偏愛,就不必細說了。
六皇子晚上進保和殿伺候筆墨,時有接觸衛國公靖國公等重臣的機會。這些人老成精的重臣,最擅揣摩聖意,對著六皇子自然不吝嗇展露善意。
在宣和帝的耳濡目染和教導下,六皇子的成長和進步也極其明顯。
如今的六皇子,迅速褪去了稚氣,行事說話沉穩了許多。
宣和帝心中滿意地點頭,口中卻未誇讚。淡淡道:「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去上書房讀書了。」
六皇子應了一聲,拱手告退。臨走前,衝程錦容眨眼示意,終於有了少年人的活潑和淘氣。
程錦容會心一笑,也沖六皇子眨眨眼。
六皇子走後,宣和帝也該去金鑾殿上早朝了。裴皇后起身恭送宣和帝離去,然後衝程錦容笑道:「錦容,隨本宮去椒房殿。」
程錦容含笑應下,走上前,虛虛扶著裴皇后的胳膊。
裴皇后沒急著走,先細細打量程錦容一眼。
程錦容被看的有些莫名的心虛,清了清嗓子:「好端端地,娘娘為何這般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