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我说:“瞧你,可真发福了。”她脸上立刻蒙上了一层阴翳,嘴里说:“或许是回忆使人发胖吧。”说着,两眼直盯在我孩子的身上。她问:“那个老爱穿四个纽扣外套的家伙怎么样了?”我知道她是明知故问,干脆地回答她说:“走了。”赫诺维娃说:“就给你留下这个娃娃?”我说是的,就留下这个孩子。她粗鲁地、放肆地大笑起来:“五年才生一个,他可真够熊的。”她一边说话,一边咯咯咯地叫着,在那群乱哄哄的小雏鸡当中走来走去。“唉,我为他发过狂。我发誓,要不是咱们认识他的时候正赶上给孩子守灵,我一定会把他从你手里夺过来。那时候,我很迷信。”
分手前,赫诺维娃盯住我的孩子看了几眼说:“这孩子真像他,就差穿上那件四个扣子的外套了。”打那时起,我愈看这孩子就愈觉得像他爸爸,仿佛赫诺维娃在他身上施了魔法。有几次,他用胳膊肘撑着桌子,脑袋歪到左肩上,两只迷茫的眼睛不知看着什么地方。这副模样让我大吃一惊。马丁斜倚在栏杆上石竹花的花盆旁说“即使不是为了你,我无论如何也要在马孔多住一辈子”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有时候,我甚至觉得马丁这句话会从孩子的嘴里说出来。譬如现在我就有这种感觉:他坐在我身边,沉默不语,不住地用手擦着热得发红的鼻子。我问他:“疼吗?”他说不疼,还说他在想他会戴不住眼镜。“别想那些事。”我一边说一边给他解开系在脖子上的白带子。我说:“等回到家里,好好歇一歇,洗个澡。”我朝爸爸待的地方望过去。他在叫卡陶雷。卡陶雷是那个年纪最大的瓜希拉长工,个儿不螅��さ猛Χ厥怠K���诖采铣檠蹋��接腥私校��鹜防矗�靡跤舻男⊙劬ρ罢野职值牧场0职终��祷埃�惶�笪堇锵炱鹆苏虺さ慕挪缴�K�篝篝螋虻刈吡私�础�
11
今天中午,我们家闹得一团糟。大夫的死讯传来,我并不感到意外,我早就料到他不久于人世了。但是,万万没想到他的死竟会使我们家闹得不可开交。我想,总得有个人陪我去办丧事吧,而这个人应该是我老伴儿,尤其是三年前我生了那场病之后,她就更没有理由不陪我去了。还有,不久前的一天下午,她翻腾写字台的抽屉,找到了那根银柄的小棒和会跳舞的娃娃。我记得,那时候我们已经把这个玩具忘得一干二净了。那天下午,我们拧紧发条,娃娃和从前一样伴着音乐声跳起舞来。音乐原本是挺欢快的,但在抽屉里放久了,现在声音显得喑哑、悲凉。阿黛莱达一边盯着娃娃跳舞,一边回忆往事。过了一会儿,她扭过头来看着我,眼里噙着悲哀的泪水。
“你想起谁来了?”她问。
我心里明白阿黛莱达在想谁。喑哑的音乐声使周围的气氛显得越发凄凉。
“他怎么样了?”我妻子边回忆边说。也许往事又在敲打她的心扉吧。那八年里,每天下午六点他都出现在房门口,顺手把灯挂在大门的过梁上。
“还住在大街拐角,”我说,“活不了几天了,到时候我们得去给他料理后事。”
阿黛莱达默不作声,出神地凝视着娃娃跳舞。她对往事的追忆感染了我。我对她说:“我一直想知道,他来的那天,你究竟把他和谁搅混了?你弄了那么一桌子菜,分明是觉得他像什么人。”
阿黛莱达苦笑了一下,说:
“那天,他站在那个角落里,手里拿着娃娃。要是告诉你他像谁,你会笑话我的。”说着,她用手指了指二十四年前他待的那个地方。那天,他穿着一双齐整的靴子和一套类似军装的衣服。
我本来以为通过那天下午对往事的回忆,他们之间就算言归于好了。所以今天,我对老伴儿说:穿上丧服,陪我走一趟吧。谁知娃娃仿佛依旧躺在抽屉里,音乐也失去了效力。阿黛莱达又伤心又沮丧,垂头丧气的,一连几小时待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