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晉走近並未打招呼,免得打斷對方,稍微掃了一眼費宏所寫的內容,竟然正是自己前段時間在消寒文會上「作」的《卜算子詠梅》
當費宏寫完擱筆,徐晉這才行禮道:「末學後進徐晉,拜見費前輩!」
費宏微笑點頭,吟道:「已是懸岸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呵呵,徐小友既有青雲志,可曾習得安邦術?」
「晚輩慚愧!」徐晉暗汗,這首詞是太祖寫,他老人不僅有青雲志,還有屠龍術。
費宏呵呵一笑,從案後轉了出來,走到茶几旁坐下道:「徐小友,這邊坐吧!」
徐晉淡定地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費宏暗暗點頭,換成一些地方官員,在自己前面恐怕也不如此子自若,有時真難把眼前這小子當成未成年人。
費宏拍了拍手,一名年輕丫環便推門行進來,熟練地沏了壺茶,又給兩人各斟了一杯,然後無聲地退了出去。
費宏喝了口茶,忽然微笑問道:「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徐小友,這句作何解?」
徐晉微愕,他現在對《論語》滾瓜爛熟,自然知道這句話出自《論語》的顏淵篇,只是不知費宏突然問起是什麼意思,是考究自己對經義的理解,還是考究自己的治政理念?
徐晉斟酌了一下,答道:「百姓富足了,君上又如何不富足?百姓若不富足,君上又如何能富足?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君為國之本,民為君之基,基礎牢固了,自然國泰君安。」
費宏不禁眼前一亮,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這句話簡練扼要,一語道盡根本。
費宏本來只是想考究一下徐晉的經義水平,沒想到這小子竟然又吐金句,於是興趣大增,便與徐晉談論起治國之道來,到後來更是談天論地,無所不談。
徐晉雖然披著十來歲的皮囊,但內里卻是幾十歲的老油條,更何況有著後世先進數百年的思想觀念,再加上絕佳的口才,每有一針見血的新奇言詞,讓老費既驚且喜。
「妖孽啊!」費宏心裡都不知把這詞重複了多少遍,自己今天約這小子來,本來還想教導他八股文,沒成想反而自己在談話中獲益良多,頗受啟發。
時間在不經意間流走,費宏卻越聊越起勁,徐晉不禁有些鬱悶了,老費今天找自己來難道就是為了侃大山?
這時,管家周衡匆匆行了進來,湊到費宏耳邊低聲地說了句什麼,後者頓時面色微沉。
徐晉隱約聽到「寧王」兩個字,不由心中一動,莫不成寧王賊心不死,又來找費家麻煩?
這時費宏把周管家揮退出去,對著徐晉微笑道:「徐小友,老夫有客來訪,暫且失陪一會。嗯,中午就留在府里用飯吧,對了,既然得空,徐小友不如以『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為題,作一篇文章?」
徐晉此時才明白費宏今天找自己來的目的,不禁心中感激,點頭道:「晚輩自當遵命!」
「孺子可教也!」費宏捋著長須微微一笑,轉身行出了書房。
……
費宏行到了書房外面,面色頓時沉下來,衣袖一拂,大步往前院行去,心道:「寧王此獠,掘我祖墳,殺我大哥,竟然還敢派人上門,豈有此理!」
此時,前院的客廳內,一名身穿藏青色長衫的文士,約莫四十歲許,體形高瘦,精神矍爍。此人正是寧王府中的主要謀士劉養正,舉人出身,自視甚高,常以管仲、劉伯溫自居,積極為寧王出謀劃策,乃寧王府中的文膽。
這時,費宏走進了客廳,正背著手欣賞廳中布置的劉養正轉過身來,好整以暇地抱了抱拳:「劉某見過費閣老!」
費宏淡道:「老夫已辭官致仕,已經不是閣老,劉舉人所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