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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不行,我们就把偷袭的时间改在晚上。鬼知道吕叔哪来的那么多精神,每天晚上他就坐在瓜庵前吸“喇叭头”,那红火头一闪一闪,整夜都不灭。
偷袭的接连失败,我们开始记恨吕叔了,这头精力旺盛的瞎驴!
这天,我们总结了失败的教训,蹲在坑塘边,用乌黑的臭腥泥糊遍全身,连脑袋面孔也不放过,活脱脱的三个“乌鬼”。
快到瓜地时,我们改为匍匐前进。被日头晒得快要冒烟的浮土,把肚皮烫得火烧火燎。蒺藜狗子、坷垃蛋子,把膝盖和胳膊蹭得渗血。谁知道,我们刚接近目标,又被吕叔发现了。他眼睛不好使,耳朵挺管用,难怪人们都说“瞎子好耳性”。他乐呵呵地一挥手,我们便前功尽弃,作鸟兽散。
为了发泄一腔怨恨,我们蹲在不远的沟渠上,一齐拍着手大喊:
南京到北京,枪打独眼龙。
打瞎一只眼,补个黑补丁。
吕叔不气也不恼,一边悠打着芭蕉扇一边大笑:“你们这群小鳖子,馋虫变馋鬼。这瓜是支援国家建设哩,填你们鳖子肚里,尿泡尿出来了,济个屁事!”
到了晚上,我们绕着瓜地用坷垃投他,同他玩起了捉迷藏,惹得他转着圆圈追我们。他看不清路,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逗得我们乐不可支:
瞎驴儿!瞎驴儿!
俺们在这儿哩!
俺拉瞎驴儿套磨哩!
吕叔破口大骂道:“妈拉个巴子!瞎驴是你们鳖子叫的?回去问你们老娘,三间房子不点灯,我照样摸不错门儿!”
瓜熟了,吕叔领着全村的劳力,顶着太阳卸了两天。香喷喷的瓜,堆成了一座座五颜六色的小山。
镇里县里来了几辆大卡车,吕叔穿着印有“保家卫国”字样的烂汗衫,亮开了铜锣大嗓门,吆喝着大家装车。那一座座瓜山,全填进了海一般深的车厢里。
带着车来的县政府办公室主任郭富贵,满脸是笑地摸出一包“金旗”烟,抽出一支硬塞到吕叔手里,还连声夸奖道:“老吕,干得不错嘛!真是干得不错,不愧是朝鲜战场下来的英雄啊!”
吕叔红着脸把那支烟夹在了耳背上,他这会儿舍不得吸,难得的好烟啊!
卡车排着队开走了,眼前只剩下没膝深的荒草,衰败凋零的瓜秧子,还有从烂瓜里散出的酸腐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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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禁园(2)
水牛、狗子和我,相互望了望湿漉漉的眼睛,终于忍不住一齐放声大哭。
我们的哭声,使大人的面孔变了颜色,变了形状。那又青又长的脸和嘴巴,结构成的一副副怒相,仿佛憋足了氢气的气球,一触即破。
阿妈尼冲到吕叔跟前吆喝道:“这会儿你舒坦了吧?喜欢透了吧?大家爬明起早地跟着你干,孩娃们都馋成啥样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难怪人家说瞎狠瞎狠,真是一点儿也不假!”
吕叔想跟阿妈尼解释什么,嘴干张了几下,还是咽回去了。
火头婶上去拉住阿妈尼的胳膊说:“算了算了,老吕也不容易。他守了一季儿瓜园,也没搞过一回特殊,他也亏得很呢!”
吕叔蹲在地上,把郭富贵犒赏的那支金旗烟点着了。他勾着头闭着眼,大口大口地吸烟,任凭阿妈尼狗血喷头地骂也不还嘴。他心里却一直在抗衡:这全世界的娘儿们都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光讲那吃吃吃,吃到肚里到哪儿啦?不吃也没见欠死你们!现在不打仗了,上级的命令就不是命令?指示就不是指示?任务就不是任务了?现在是建设新中国,建设社会主义哩!就凭你们这些臭娘儿们的思想觉悟,还能不倒退到旧社会?旧社会的日子还没有过够啊?一个人光想着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