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傍晚,韋小寶在廂房與馬超興及天地會眾兄弟閒談,御前侍衛領班張康年匆匆進來,叫了聲:「韋副總管。」便不再說下去,神色甚是尷尬。
韋小寶見他左臉上腫了一塊,右眼烏黑,顯是跟人打架吃了虧,心想:「御前侍衛不去打人,人家已經偷笑了,有誰這樣大膽,竟敢打了他?」他不願御前侍衛在天地會兄弟前失了面子,向馬超興道:「馬大哥請寬坐,兄弟暫且失陪。」馬超興道:「好說。韋爵爺請便。」在清廷官兵之前,天地會兄弟不叫他「韋香主」。
韋小寶走出廂房。張康年跟了出來,一到房外,便道:「稟告副總管:趙二哥給人家扣住了。」他說的趙二哥,便是御前侍衛的另一個領班趙齊賢。韋小寶罵道:「他媽的,誰有這般大膽,是柳州守備?還是知府衙門?犯了什麼事?殺了人麼?」心想若不是犯了人命案子,當地官府決不敢扣押御前侍衛。
張康年神色忸怩,說道:「不是官府扣的,是……是在賭場裡。」韋小寶哈哈大笑,說道:「他奶奶的,柳州城的賭場膽敢扣押御前侍衛,當真是天大的新聞了。你們輸了錢,是不是?」張康年點點頭,苦笑道:「我們七個兄弟去賭錢,賭的是大小。他媽的,這賭場有鬼,竟一連開了十三記大,我們七個已輸了千多兩銀子。第十四記上,趙二哥和我都說,這一次非開小不可……」韋小寶搖頭道:「錯了,錯了,多半還是開大。」張康年道:「可惜我們沒請副總管帶領去賭,否則也不會上這個當。我們七人把身邊的銀子銀票都掏了出來,押了個小。唉!」韋小寶笑道:「開了出來,又是個大。」
張康年雙手一攤,做個無可奈何之狀,說道:「寶官要收銀子,我們就不許,說道天下賭場,哪有連開十四個大之理,定是作弊。賭場主人出來打圓場,說道這次不算,不吃也不賠。趙二哥說不行,這次本來是小,寶官做了手腳,我們已輸了這麼多錢,這次明明大贏,怎能不算?」
韋小寶笑罵:「他媽的,你們這批傢伙不要臉,明明輸了,卻去撒賴。別說連開十四記大,就是連開廿四記,我也見過。」
張康年道:「那賭場主人也這麼說。趙二哥說道,我們北京城裡天子腳下,就沒這個規矩。他一發脾氣,我就拔了刀子出來。賭場主人嚇得臉都白了,說道承蒙眾位侍衛大人瞧得起,前來耍幾手,我們怎敢贏眾位大人的錢,眾位大人輸了多少錢,小人盡數奉還就是。趙二哥就說,好啦,我們沒輸,只是給你騙了三千一百五十三兩銀子,零頭也不要了,算我們倒霉,你還我們三千兩就是。」
韋小寶哈哈大笑,一路走入花園,問道:「那不是發財了嗎?他賠不賠?」
張康年道:「這開賭場的倒也爽氣,說道交朋友義氣為先,捧了三千兩銀子,就交給趙二哥。趙二哥接了,也不多謝,說道你招子亮,算你運氣,下次如再作弊騙人,可放你不過。」韋小寶皺眉道:「這就是趙齊賢的不是了。人家給了你面子,再讓你雙手捧了白花花的銀子走路,又有面子,又有夾里,還說這些話作甚?」張康年道:「是啊,趙二哥倘若說幾句漂亮話,謝他一聲,也就沒事了。可是,他拿了銀子還說話損人……」韋小寶道:「對啦!咱們在江湖上混飯吃,偷搶拐騙,什麼都不妨,可不能得罪了朋友。有道是:『光棍劈竹不傷筍。』」張康年應道:「是,是。」心中卻想:「咱們明明在宮裡當差,你官封欽差大臣、一等子爵,怎麼叫在江湖上混飯吃?一個開賭場的,誰又跟他是朋友了?」
韋小寶又問:「怎麼又打起來啦?那賭場主人武功很高嗎?」
張康年道:「那倒不是。我們七人拿了銀子,正要走出賭場,賭客中忽然有個人罵道:『他媽的,發財這麼容易,我們還賭個屁?不如大伙兒都到皇宮裡去伺候皇帝……皇帝……好啦。』副總管,這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