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寅从不掩藏自己也有阴暗面这件事。
他在这深宫中浸淫几十年,自然是见多了阴暗,也惯会使手段。
只是,有些手段,只能自己知道。
“然后呢?若只是这般,怕还担不起你一句极聪明这般的评价吧。”
江寅笑了笑,低声道。
“自然,若只是如此,小臣最多觉得他是个心思细密的聪明人。之所以说他极聪明,是因为小臣发现,他识字,会写策论,而且,写得极好。”
宫中内侍大多都是不识字的,偶尔几个识字的,也绝不到能够写策论这般的地步。
“那时候,陛下还在崇贤馆读书,学士们经常会布置下题目,小臣那时候已经能够进书房洒扫,偶尔也会听到一些,所以有些印象。后来,小臣替应升拿东西之时,在他的屋内,发现了一沓写完的纸张,那上头写的,正是崇贤馆学士们布置下的课业,可字迹,却并不是陛下的,想来应该是应升私下自己偷偷写的。殿下知晓小臣的过去,那时候家里也曾供着读书,总是读了些皮毛的,虽说入宫后一直装着大字不识的模样,可识字的本领却还是没落下的。那些策论,小臣只浅浅一读便觉写得极好。小臣背下了其中一篇,几年前,曾寻了个时机私下跟崇贤馆的曾文宣曾大人请教,曾大人夸赞此篇策论,说写着文章的人,善读书,更善用书,其笔下文章字字珠玉,言有尽而意无穷。”
曾文宣是老臣,历经三朝,自己本身就是科举出身,如今又在崇贤馆授课,自然对于策论文章深有钻研。
他用如此高的评价来形容这篇文章,可见的确是精妙到了极点。
宣明曜顿时来了兴趣,唤了桐君进来备好了笔墨,让江寅将那篇文章默写出来。
江寅虽然久未曾写字,但到底是幼年时的功底,轻易忘不得。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便将字迹尚未干透的纸张小心呈到了宣明曜面前。
“请殿下过目。”
一目十行地快速看完了那篇文章后,宣明曜捏着纸张的手都不自觉用力了些。
“真是可惜了。”
“真是可惜了。”
怪不得江寅会如此夸赞应升。
宣明曜轻叹一声,连说了两遍可惜。
因为,那篇文章的确写得太好了。
在她平生所见的文章中,可排前百之数。
虽然只是前百,但宣明曜的身边一则是有天下最顶尖的科举出身的名臣,二则有傅遥光这等多智近妖的旷世才子,更见识过过往无数文人墨客留下的文章。
应升这篇文章,虽有空想之处,但对于一个幼时便入了深宫的内侍来说,已经是极为不可思议的水准了。
而且,他当时才多大?!
他根本没有接受过正统的教习,更不会有夫子细细为他拆解文章。
他能够写出这篇策论,凭借的,全都是天赋。
那就十分可怕了。
要知道,如今崇贤馆的课堂之中,能写出此等文章的也找不出一个。
甚至放眼刚刚过去不久的乡试,能与之相较的文章也不过寥寥一二。
这样一个人,若是留在父皇身边,便是十个程让也不一定能够他折腾的。
为何,就以那般生硬的理由调离了呢?
而且……
宣明曜微蹙眉头。
想到天乙在回禀情报时提到的应升在临华殿的言行表现,她很难将其与写下这篇文章的天纵奇才联系到一起。
是什么改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