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冒出一句“臣附议”的归国侯今日一反常态,率先对主张继续安抚的人发难:“平叛一事迫在眉睫,短叛军短半月就攻下西南五州,直逼东京,此时不剿更待何时?口口声声说安抚安抚,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这话已经给一般的人扣上了罪同反军的帽子,众人没来得及说话,又有一人跳出来瓮声瓮气地说道:“臣附议!”说话的正是中正大夫。
这番话一出,主和的众人更是哑口无言,找不到一丝理由反驳——要是下一个派出去安抚的是他们的儿子可怎么办?余下的一方也同样无话可说,毕竟没有人像归国侯和中正大夫两人一样死了儿子,谁也无法设身处地地理解他们对叛军的痛恨悲愤之情。
有人适时地站出一步,解救了深陷尴尬中的众位大臣:“臣愿往平叛乱贼!”
众人循着说话声音看去,一人身披铠甲,半跪在殿前,初春的寒风吹过他甲胄之间的缝隙,发出细碎的哀鸣,呼啸着盘旋不去。一时间殿内一片安静,归国侯热泪盈眶地跪倒在地,紧接着议论声纷纷而起,更多的人不断跪倒。
开宁十六年三月,圣旨任枢密使丛跃宣抚利州路,率步兵两千前往巴州平叛。加上利州路本来的驻军,一共五千人,势必要将叛军杀得片甲不留。
话虽如此,但大家都是正正经经“科班”出身,都是经过战场千锤百炼的队伍,谁也没有机会跟江湖人打交道。平叛怎么平,打仗怎么打,都是令人极头疼的问题。
那日之后,林决便将恭州绝刀门内发生的事情禀报了林琮。他故意说得含含糊糊模棱两可,可不该说的没说,该说的一个字也没落下,因此林琮并没有怀疑林决的消息来源,反倒加强了几倍的警惕,连夜召人进宫议事,虽然安抚使已经派出,第一步棋走错,但仍然还有挽救的机会。
大殿上丛跃一请命,林琮便顺水推舟地欣然同意,这时众人才反应过来,原来林琮早就有这个意思。揣错圣意的臣子们心惊胆战地跪倒在地,虽然病了很长一段时间,可皇帝终究是皇帝,他的决心和意志左右着天下苍生的生死存亡,他不怒自威的神情仍然能使人瑟瑟发抖。
前线有丛跃坐镇,战况迅速地好转,转眼间已经夺回两州,就在胜利在望之时,又传来一个噩耗:蔡州、光州两州也反了。
林琮病情再度加重,连着两日在朝堂上都被气得手抖眼歪说不出话。这日早上,高公公喂他服下药汤,林琮眯着眼靠在榻上,不一会儿就模模糊糊地进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早朝上的争吵,案头的奏折,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事情愈演愈烈了。
他仿佛看见十几年前摇摇欲坠的刘氏江山,先是潭州,再是均州、建州、杭州,揭竿造反的人一个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冒出来——跟现在几乎没什么两样。这样的认识生生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迅速地从游离的梦境中醒来,召唤高公公:“去叫二皇子进宫。”
高公公手里捧着一块锦帕,仿佛早就准备好似的递到林琮手边,然后应声退下。林琮把帕子在额头上按了按,而后心烦意乱地丢到一边,忽的叫住高公公道:“哎!把敏妃也一起叫来吧。”
林决自接到消息的那一刻起便有些坐立不安,彼时他正在林宅里跟许念看信,这些日子邝渊一点儿消息也没有,许念苦等了许久,决定再不来信就要回去找他了。两人于是将近来府里上上下下收到的信都查了一遍,可惜没有一封像是邝渊写的。
进宫的路上林决有些心不在焉,一是父亲好久都没有急召他进宫了,他心中实在是忐忑,二则是因为许念,林决得知隐之是刘炅的儿子,着实诧异了许久,紧接着,随之而来的是无法抑制的暗喜。但许念对于失去一个二师兄感到十分难过和痛苦,林决于是只能将这种“打倒情敌、成功上位”的喜悦强行压制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