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府的关系不算彻底断了,这不过年和正月十五,荣府还送东西来呢。”
“呵,老爷您也忒不识趣儿了,也不瞧瞧他们都送的什么,不过是些点心布料鞭炮之类的物件,人家就是碍着面子敷衍罢了。不信老爷拒收一次试试,我保证,人家巴不得拿此当理由,以后连这些浅薄的礼都不会再送了。”
“行了,妇道人家懂个屁!”贾珍真火大了,别看他口上这么说,心底其实是认同尤氏的话。
尤氏闭嘴低头弄手帕,什么也不敢说了。适逢有人来说贾代儒求见。尤氏叹了一句“他老人家这时来作甚么!”,便起身甩着帕子去了。
贾珍也没好脾气,见了贾代儒进门,歪着身子皱眉问:“你老人家怎么来了?”
贾代儒是个精瘦的老头,颧骨凸起,留着髭粜胡,白胡须偶尔掺杂几根黑的,叫人瞧着莫名的生厌。贾代儒走路文绉绉的,上来给贾珍行礼,乍一看倒有些老夫子的斯文做派。
贾珍心虚,这才起身让了让贾代儒,叫人上茶。
贾代儒没顾得上喝茶便问:“听说荣府的林姑爷搬走了,还升了翰林院掌院学士,可真了不得!”
贾珍点头,心里觉得有点酸,口上就懒得去应和了。
贾代儒犹疑了下,趁着贾珍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用舌头舔了下干巴的嘴,“听说林姑爷搬走后,荣府的老太太就立马安排她的孙子曾孙们住进梅舍了。”
“梅舍?”贾珍扬眉。
贾代儒忙解释道:“就是年前荣府在西北头刚建成的那处院落。”
贾珍蹙眉,迷茫的点点头,“好像有点印象,三房屋舍的。”
“正是,”贾代儒回道,“如今因林姑爷的题字,名叫梅舍了。荣府老太太为此还叫人弄了不少样得的梅花种进去应景,听说今冬头一年那些梅花开的就好。许是也是预示呢,当今的荣府真不是谁家都比得了的呢。”
贾珍听得心里更酸,不满的看着贾代儒:“你此来就是跟我说‘梅开预兆’的?”
“不不不,当然不是。”贾代儒慌忙起身摆手证明自己的清白。他动了动眼珠子,试探的往贾珍跟前凑,谄媚的笑道,“不瞒珍大老爷,我此来是有别的事儿想求你做主。那荣府虽说如今风头正盛,可也不能忘本了。大家都姓贾,本是同根生,怎能忘了老祖宗的规矩,宗族里的规矩?”
贾珍气儿顺了,扬眉打量贾代儒,示意他继续说。
贾代儒壮了胆子,“我心里委屈,自从珍大老爷把学堂的管事的活儿交给我,我这把老骨头就一心一意扑在这上头,睡觉也不过就只是打个盹儿的功夫。我就怕这些哥儿们有个好歹的,必要护个周全。以往,荣府老太太请先生给哥儿们上课,不让他们经常来学堂也罢了,好歹一月还能来我这里露几次面儿应付一下。可昨儿个,老太太特意打发人知会我,以后哥儿们再不回来学堂了,连个‘照面’的机会都不给了。”
贾珍眼里有了光,坐直了身子,问他何故。
贾代儒接着道:“我起初也跟珍大老爷一样,纳闷呢,后来我托人打听了,才知道老太太已经安排这些小爷们都去了梅舍读书,以后梅舍就算是荣府内部的小型学堂。您说,我怎么咽下这口气,这不是摆明着嫌弃我们族里学堂不好?”
贾珍抹了半晌,发狠道:“此事他们荣府有些过分了!你放心,作为族长,此事我自会替你做主。”
贾代儒闻言激动几分,感恩戴德一番,方去了。
贾珍好容易捏了荣府的把柄,起身就要去荣府算账。脑海里突然闪过荣府老太太那双厉眼,他在屋里徘徊了一阵子,自己给自己打气壮胆子,而后方敢带人去敲响了荣府的大门。
看门小厮一见是珍大老爷,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