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理下界,也要入乡随欲。”
水玲珑歇了口气,她料不到方晓飞口才竟如此凌厉。忙打叠全部精神说:“王法一丈,身高丈二,有些人是置身法律之外的。惟一的办法就是削足断腿让水漫过他的头……”
“对,是该这么做!但做事的人,不是你,而是警察。”方晓飞反驳,“有人摸走你的钱包,他是贼;你气不过,也摸了他的钱包,那,你也是贼。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方晓飞一句赶一句,水玲珑针锋相对,“官与贼本就一墙之隔。”
“人与狗也就一张皮毛之别,但狗咬人,人不可咬狗。如果那是条疯狗,你就更得不偿失。”
“那狗咬了人该如何?”水玲珑此时已落在下风。
“用打狗棍。”
水玲珑沉默片刻后轻轻地说:“我也希望这是个法治的社会。希望。可是在希望尚未变成现实之前呢?”
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总会有一段不小的差距,这个空白该怎么办?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水处长,照你的办法永远也不会成为法治社会,但照我的办法,却有可能。”方晓飞回答。
水玲珑听着突然笑了,“好啊,那你抓我!”
这话就有些耍赖了。──你不是讲法律吗?我说我杀人了,你抓我啊!
方晓飞盯着她,有些警醒又有些劝告地,“人生三尺,世界难藏。谁要真的做了,谁到时就得认了。水处长,我倒宁愿你是好心,但有时好心也会办坏事。那就是错上加错。”
“什么意思?”
方晓飞盯着她的眼睛,“那晚蓝星儿进了某人的房间,然后她就跳楼了,但在她进房间之后跳楼之前到底发生了过什么,你并不知道……”
水玲珑这下给挤兑得没词了──如果她知道,那她当时就该站出来指证,但她没有;若她不知道,那她今天所说的一切,就是诬陷,外带谋杀。
这事怎么说,她都不占理。
只怪刚才话说的太满:我在替天行道。行天道就该是光明正大的,心之所动,行之相随,又何苦玩阴的?就算谋定而后动,也该是阳谋,不该是阴谋。水玲珑她毕竟是官场中人。有些事她应该能兜得转的,完全可以做得堂皇一点。可她玩出的闹鬼暗杀之流,沾了些江湖味道,显得自贬身份。
方晓飞进一步说:“让罪犯接受法律的制裁,比被鬼掐死要更有震慑力。你说呢水处长?”
水处长已经无话可说,笑一笑准备撤退。她身后的陈莉苹嚷嚷道:“方警察,蓝星儿她,真的死的很冤……”
方晓飞把目光转向她,“你们戏校那晚一共来了几个?”
陈莉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来了8个,5女3男。因为上边说要听热闹一点的戏,我们就准备了《杨门女将》、《花木兰》等,所以除了星儿以后,女生全是刀马旦,男生也都是武生。”
“那蓝星儿唱什么呢?”
“她的《拾玉镯》和《柜中缘》唱功好,省里汇演还得过第一名。”说着说着,小姑娘又急了,几乎是大声嚷嚷,“方警察,星儿人真的很好,死的太惨,更惨的是她的父母,你一定要……”
“行了,我知道了,我会的。”方晓飞止住她。
“大半夜的,你们聚在这里讨论什么?”龙琪由刘雪花陪着走出来。她披着一件深色的风衣,站在一片花篱后,花篱半人高,用陈年的竹子交叉编成,一朵一朵的菊花,红的、紫的、黄的,白的,还带着墨绿的叶片错错落落地簪在其上,花瓣随风轻颤,摇曳出一种令人心碎的美,她在凄美中,周身像笼着一层雾,她的眼神,却像那桥下的秋水,澄静明澈。苍黄的落叶随夜风漫卷,落在花篱上,也落在她身前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