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那時河北義軍才起,蘇恆困在長安生死未卜,我與平陽兩個女人抹黑了手臉扮作男人,強撐著局勢,身邊只得紅葉和翠羽照應。便是周賜說了,紅葉也未必能捨得下我。
都是亂世誤人。
我便讓青杏兒下去,想與紅葉說幾句知心話。
‐‐如今我已沒了退路,紅葉卻還有。周賜能等她到四十歲,足見深情。將紅葉交給他,我很放心。
我才要開口,紅葉便匆忙打斷我,道:&ldo;皇上要納了清揚?&rdo;
我無奈扶額,&ldo;他若有心納了清揚,怎麼可能讓清揚來照料韶兒?&rdo;
連兒子身邊的掌侍女官都要下手,這種荒y的名聲,蘇恆是不會去沾染的。
何況他心上的人還等著我點頭晉位、移宮。
我說:&ldo;紅葉,你給我個話。你心裡對周賜,究竟怎麼想。&rdo;
紅葉眼神恍惚,略愣了一刻,道:&ldo;隴西周家的嫡子,許是未來的族長。驚才絕艷,名重當世。&rdo;
我說:&ldo;你喜不喜歡他?&rdo;
紅葉一笑,仰頭望著我,目光明亮坦然:&ldo;小姐,紅葉雖然貧賤,卻也知道這世間男女,需得門當戶對、兩情相悅,方是良配。家中後院除了主母,其餘不過是生養工具,打個不雅的比方,就譬如配種的母豬。小姐若讓紅葉去給人作妾,不如讓我一頭撞死。&rdo;
一面說著,已經淚水滾滾。
我心裡一酸,紅葉已經抹去眼淚,岔開話題,道:&ldo;皇上說要回來,娘娘可要沐浴?&rdo;
我搖頭道:&ldo;他跟周賜見了,哪次不是喝到酩酊大醉,通著腿呼呼睡到天亮?&rdo;
紅葉&ldo;噗&rdo;的笑出來,抽了抽鼻子,道:&ldo;也是。&rdo;
我並未料到,蘇恆竟真的回來了。
他喝得並不很醉,一身酒氣,腳步卻還是穩的,掀了帘子進來,便在我身邊坐下。
我才躺了,甚至還沒熄燈,自然不好裝睡,便攥了頭髮起來,想向他行禮。
他握了我的頭髮,道:&ldo;不用起來。&rdo;
他愛我將頭髮散下來的模樣。當年在蕭王府里,我的臥房足足有十面鏡子,全部都是他征戰間隙為我帶回的禮物。每次沐浴過後,我站著梳頭的時候,四面銅鏡映了及膝的長髮,熠熠生輝。他便從後面抱住我,一縷一縷為我順下來。
他仍和當初一般,輕輕的順著我的頭髮,有些含糊的道:&ldo;朕時常想,你是否也白了頭髮。若是可貞滿頭青絲成雪……&rdo;
話說了一半,便停下來。
我心中不知為何,便沉寂下來。
怕是要讓他失望了。我上一世並未活到能滿頭白髮的年紀。被他廢了之後,也曾有一陣子生過白髮,年之後卻也好了。
我說:&ldo;皇上不是陪周賜飲酒嗎?&rdo;
他笑道:&ldo;朕說要回來陪老婆,便被他攆了。天下只一個可貞,朕搶了先,他沒別處尋去,嫉恨得緊。&rdo;
我不由悚然而驚,他卻全部在意,只撩起我的頭髮,親我的耳朵。
我便起身攬他的脖子。
他僵了一下,道:&ldo;可貞想要?&rdo;
我無所謂,倒是他半夜過來,難不成還有別的意思。
不過若能討他一時歡心,我也不介意說幾句違心話,&ldo;嗯。&rdo;
他眸色又有些深,不知為何,竟讓我背後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