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陈铭德夫妇之邀赴北平筹办《新民报》,父亲在北平的人缘好,北平人一直将他视作“老乡”。阔别8年,听说他又回来办报,老读者奔走相告。很多《新民报》老读者告诉我,到了正式接受订户那天,清晨拂晓,夜色尚未褪尽,很多读者便已迫不及待地赶来了,《新民报》社所在的东交民巷西口的瑞金大楼前,已熙熙攘攘地挤满了人。而后又有读者不断加入,比逛庙会还要热闹。大门一开,人们都争先涌入,竟然把柜台都挤倒了!
北平《新民报》创刊第一天,报纸就被抢购一空。父亲在其主编的《北海》副刊上相继发表了小说《巴山夜雨》和《五子登科》,此外,还撰写了大量的诗、词、曲、赋、散文等,颇受读者欢迎。北平《新民报》的发行量始终居北平各大报纸之首。从1946年到1948年短短的3年内,父亲写了大量的各式各样的文学作品,迎来了他创作的又一高峰,也是最后一次高峰。
父亲回到北平后,有一件令他非常痛心又很难过的事,就是那时在东北、华北、华东出现了许多冒“张恨水”之名出版的“伪书”。我查有实据的“伪书”就有52本。父亲说:“我不敢说我的文章好,但我绝不承认我的文章下流。七八年来,伪满洲国和华北、华东沦陷区,却让我的尊姓大名下流了一个长时期。”对这些伪书,他既反感又无奈,我们兄妹有时从书摊买回伪书,回家请他过目,他总是看也不看就说:“烧了!”
回北平后,我们先在北河沿安了家,这是母亲的私房钱买的,故名“南庐”。父亲极喜爱花草,小院子挤满了各种颜色的花,生机盎然。经历了漂泊、分离的一家,终于可以团聚一起安享一段幸福的生活。可惜,这样的生活也并没维持多久。1949年5月的一天,晚饭后,正在给两位读初中的哥哥补习英语的父亲,突然口齿不清,继而昏迷不醒。母亲赶紧派了家人,将父亲送到医院抢救。
患了脑溢血的父亲在昏迷数天后终于醒过来,但记忆力受到很大破坏,除了母亲,谁也不认识了。已怀着3个月身孕的母亲昼夜服侍在他身边,终于把他从死亡边缘挽救回来。
父亲的陡然病倒,使家里经济陷入困窘。母亲变卖了自己的全部首饰,给父亲看病,并维持家用。1951年,母亲为了让父亲安心养病,便卖掉了北河沿的房子,又买了离原来住处不远的砖塔胡同43号。有意思的是那时买房不是用钱,而是用布,我至今还保存的买房契约上写明,母亲是用“二厂五福布150尺”买的。父亲后来被文化部聘为顾问,有了份固定工资,家庭生活遂有了基本保障。
父亲开始像小学生那样,每天在大字本上练习楷书,一笔一笔地写,每天上午和下午定时写,从头开始,特别专注,终于,他能灵便地写字了,而且越写越好,几乎恢复到病前水平。1953年初夏,父亲终于恢复了写作,他写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从1954年1月1日起在香港《大公报》上连载,再一次受到读者的追捧。
从1955年始,父亲的旧作《八十一梦》、《啼笑因缘》、《五子登科》、《魍魉世界》、《夜深沉》等又都陆续出版,家里的经济状况也有所好转。父亲对自己病后“只拿钱不做事”的顾问一职颇为不安,他亲笔写信给当时的文化部部长茅盾,辞去了文化部顾问一职。解放后,靠稿费生活的专职作家,父亲是第一人。
人生长恨水长东(6)
1957年以后,报刊对父亲的约稿陡然减少,他的书也没有出版社再愿意出版。父亲一下子清闲下来。闲暇时,他就在院里整理他喜欢的花草。1959年10月,奔波劳碌忧患半生的母亲撒手而去,让父亲再一次遭受巨大打击。
母亲原名周淑云,长于北京城南。她性格温柔,加之喜欢猫,所以街坊邻里都昵称她为“猫二小姐”。在我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