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10多年没见过,但父亲见了我并不亲热,未置一辞,也没给买任何东西。相比之下,父亲对大哥比较好,哥哥比我大5岁,在父亲身边生活过几年,长得也像父亲。
这应该是我们父子的最后一次见面。太原战役前,母亲曾写信劝父亲和平起义,但被父亲拒绝,不久他被解放军俘虏,关在济南解放军训练团。那时我已进华东军政大学学习,母亲让我写信劝他,以为这样效果会更好。但父亲的回信不到50个字,说得很冷淡:你进步了,以后别来信了。60年代初,父亲那批战俘被改造得差不多了,释放前他试探性地写信给母亲,说想重回那种“有妻有子”的生活,母亲坚决不同意,她向父亲提出离婚。那时候离婚要开组织介绍信,她到北京市政协去开,组织上说:现在马上他就要被释放了,你不能再把他推到另一边去。母亲没离成。之后来消息说父亲病重,让母亲赶紧去,母亲没去,不久我们收到了济南来的父亲的遗物,母亲又给退了回去。父母亲的恩怨就这样彻底结束了。
当年母亲一怒之下,写信与兄长施中诚断绝关系。她把孙传芳杀死后,施中诚有些内疚,另外他对外祖母一直极尽孝心,母亲后来又原谅了他,两人又互相来往。1945年,任74军军长的施中诚,在湘西大会战中亲临前线指挥,同日军三个师团血战雪峰山下,毙敌数千,重创日军先头部队。1945年12月,74军接收衡阳一线日军投降时候,蒋介石指名要他发言,也是威风一时。第二年,施中诚任南京警备司令。母亲曾劝他跟周恩来联系,让他转向共产党,但被施中诚拒绝。南京解放前夕,施中诚随蒋介石去了台湾,后来做到台北警备司令。1959年离开台湾,偕妻长住美国洛杉矶,1983年逝世。
上世纪40年代,母亲曾筹款为贫苦孩子办了一所小学,学校以为辛亥革命而牺牲的四舅施从云的名字命名——“从云小学”,解放后,母亲没了工作,她虽然想尽办法为学校捐款,但都不是长久之计。1952年,母亲将倾其心力创办的“从云小学”捐给国家,她则从苏州到了北京,跟姨母生活。
那时我们兄弟俩都参加抗美援朝。1955年部队开展“肃反”运动,部队提出我们的家世问题,我们自己一时说不清楚,觉得憋屈难受:满腔热血地参军,为什么到头来还受怀疑?母亲知道后,整整一个多月把自己闷在屋子里,跟姨母也一句话不说。后来她写了封万言书,托她认识的董必武转交给毛主席。
一个月后,*部一位叫徐华的工作人员来我家,说是毛主席托他转交200元钱给母亲,让她安心养病。那时母亲没有工作,也没有任何收入,这200元对她来说解了燃眉之急。两个月后,*部又送来200块钱,但总让毛主席送钱也不是长久之计啊!后来组织又出面,让母亲当上了北京市特邀政协委员,每个月有固定的120块工资,这在当时已经是不小的收入了。
那时我在朝鲜,有一天突然被军政委找去谈话。要知道我才是一个小参谋,正纳闷怎么会有如此“待遇”。这次谈话后,原来让我转业后来又留了下来,我后来才知道是母亲的信起了作用。
1952年母亲被检查出患了子宫癌,因为摘除得早,病情稳定了几年。母亲后来也成了一名佛教徒,她甚至在给毛主席的信中都敢这样说:你不信佛,这是最大的遗憾。佛教也给晚年的母亲很大的心灵慰藉,1979年被确诊为晚期直肠癌,由北京医院院长吴蔚然大夫亲自主刀。不久,因尿毒症合并心肌衰竭,8月27日,74岁的母亲带着她的传奇故事,离开了这个世界??
(2007年12月3日)
严幼韵与她的世纪人生(1)
∷∷口述 杨雪兰
旧上海的富家大小姐,战乱时期的外交官夫人,“民国外交第一人”